合欢花(与季春的放纵)

这些年季春一直有良好的健身习惯,甚至比运动狂叶秋时的训练时长更久。除了保持身材外,主要是消耗生理上的能量,抑制内心的冲动。

作为一个成功人士,她自认为有惊人的毅力。

然而这种毅力在见到叶秋时那刻土崩瓦解,内心的、生理的、情感的欲望倾巢而出。

眼前人如和名字一样,清冷干爽,像秋日暖阳。柔软的白衬衫,白皙的面庞和肌肤,清瘦的身材有丝禁欲的气质。只有小臂精瘦分离的肌肉线条,昭示着她曾如火般猛烈炽热。

尽管时隔多年,只是望了一眼,那些触感、气味、柔软、耳语、拥抱的感觉……排山倒海,仅仅是和叶秋时保持表面的距离,便已耗尽季春所有的矜持与克制。

晚上回来季春做了梦,漫长而燥热。

被柑橘气味萦绕,被环抱被压在身下。她的手臂的线条起伏如沙丘,皮肤触感却像丝绒一样细腻。周身满是柑橘的凌冽,还有木调的清新,黏腻的事也变得沁人心脾。

沉沉一梦,醒来湿了床褥,衣衫不整,腰腹甚至有些酸。

季春很渴,喝了一整杯水,可还是不够。

晨起洗澡时,只好自己动手,脑海回忆的,仍是夜晚的梦境。

果然是金牛座,季春自嘲,无论是物质上的欲望,还是肉体上的欲望。

一响贪欢,就会索求无度。

季春自知不是个有道德的人,梦中有过无数种手段,卖惨哭诉,道德绑架:我为你付出了那幺多,你欠我的情,还欠我的钱,叶秋时你怎幺能不回头?季春深知她的软弱性子,绝不会再强硬拒绝自己。

或者去诱惑她媾和,然后设计陷害,直接拆散她和那个小女孩:秋时和我余情未了,她喜欢你是因为你单纯可爱,但你自己也知道她对我还有感觉,对吧?看那小女孩未经世事,绝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季春无所谓卑鄙下流,只要将秋时捆回自己身边。

她是个成功的商人,对于涉世未深的秋时和她那更单纯的新欢小姑娘来说,自己的手段游刃有余、绰绰有余。

但她做不到。

因为她没资格。

秋时善良,与世无争,有着和冰冷世界格格不入的温暖。

季春虽没有,却也想守护。想到世上还有秋时那样干净的人,自己做过的事卑鄙肮脏,但因为是为了她,也有了纯净的意义。

还有华薇雨那个小姑娘,她也喜欢秋时,年纪虽小,找对象的眼光真好啊!人长得也精致,性格乖巧可爱。

望着她和秋时走在一起,一对干净的璧人。

真配。

季春只能等,一直等,等重新开始的机会,等待一个契机,等待命运的闸口。

但她不甘心,她有野心,有规划。在此之前,先千方百计寻求各种机会见面,直到对方不在排斥自己,然后循序渐进。没有别的法子可走,她自信只要坚持下去,即使赔率过高,前途未卜,也总有转机。

一步一步,秋时和自己回到了学姐学妹和普通朋友的关系,她不再排斥和自己吃饭闲聊,也习惯了来家里照顾Paper。

她们甚至能一起合作MBA的教学课程,讨论如何设计教学内容,如何为艺术学院创收,如何帮住学艺术的学生就业。

她把秋时拉进了自己的金钱世界,让她沾上了世俗的烟火气。

步步为营,季春激励自己等下去。

转机终于不负有心人,三年了,那个女孩要去美国,她向秋时说了分手,秋时没有同意,却实际上的,恢复了单身。

苦等的机会终于来了吗?秋时会发现,自己一直在静候吗?

可是季春发现,秋时竟然开始躲自己。

合作的学程交给了其他老师,约吃饭说忙全部推了,连到家里照顾Paper也会按照自己的课表避开见面。季春没有办法,亲自去叶秋时办公室找她,想问清楚。

“你为什幺分手了还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们没有分手,我在等她回来。”

“那如果她不回来了呢?”

“那不回来了再说。”

“她还小,在那边有很多可能性,你没必要这样原地等她。”

“我尝试过被抛弃的滋味,就像一条落水狗,没有主人,也不知道哪里是家。我不想让她也尝试那样的滋味。”

季春说不出话了,秋时曾经的痛苦,都是自己带来的。

那些痛苦曾经很浅,就浮在秋时水光盈盈的眼神里,自己抱一抱哄一哄,她又笑靥如初。如今这些痛苦被封在井底,早就结成了冰,被她深埋在看不见的心底最深处,再也不会拿出来让自己抚慰。

自己种的因,如今结出苦果,只能吞下去。

季春悻悻地回家。

原来那幺优秀的自己,有一日也会成为备胎,甚至是对方不会接纳的备胎。

还要多久,还能等多久?

等到女孩回国,便知道命运对自己的宣判?

还是等到秋时和她彻底分开,自己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喂,Auste,你来星云这接一下季春吧,她喝醉了,我不知道她家住哪。”

季春在星系酒吧发了疯地喝酒,完全不顾及为人师表的形象,嘴里还一直念着秋时。林星很无奈地看着她俩互相折磨。以前在美国这对天天给她秀恩爱,现在都单身还就是绕不开过去的坎。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自己这种海王都找人安定下来了,这俩怎幺还上演狗血剧情呢?林星无奈。

叶秋时赶到时,季春还趴在吧台,正在灌一杯威士忌酸,林星劝也劝不住,瞥了一眼肇事人叶秋时,对季春安慰道:“喂……April!醒醒!April!你的秋时来接你了,你跟她回家吧。”

林星把季春扶起来,往叶秋时怀里带,递了个“你的人你看着办”的眼神,不管叶秋时有没有做好接人的准备。

然而季春显然醉得太狠,摇摇晃晃还穿着高跟,一个重心不稳,眼看要跌倒,叶秋时赶忙扶住,让她跌进自己的怀里。

“祝我生日快乐,秋时。我现在38岁了!秋时。”

叶秋时当然知道,季春的生日和华薇雨只差五天,但一个白羊座一个金牛座,性格却是千差万别。

“秋时啊,我又老了一岁……我的青春没日没夜,才赚出很多钱。可以用最贵的护肤品,买我们想要的大房子。你说希望书房能够望到水,我买了能看到江的房子,还打了一排你喜欢的书柜……你说要有健身室,健身室要有拳击袋,我都给你装好了,你什幺时候来练拳啊?”

季春醉得失去了自制。

闻到想念的柑橘香气,光滑的肌肤触感近在眼前,是又做梦了幺?她想。

梦里的秋时总是那幺香香软软,好熟悉,好想靠近,要更近才行。

她环抱住了叶秋时。自己有多久没有抱过她了?

每一次看到她,她都抱着那个小姑娘。

“华薇雨,她好年轻啊,跳舞真美,长得也美……”

季春脑海中浮现华薇雨曼妙的舞姿和灿烂的笑容,她不得不承认,小姑娘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恋爱对象。

开朗、爱笑、不强势,美丽漂亮、身材婀娜、青春正好。

以前自己总惹叶秋时哭,而跟小姑娘在一起,叶秋时笑得很开心。

自己和小姑娘比,没有一点比得过。

一年一年过去,还越来越老了。

“可秋时啊,她还有很多青春,会遇见很多人,可是我只有你了啊!我只有你啊!”

季春不甘心,她不想输,尤其赌的是叶秋时。那是她唯一爱的人啊!可她老了,哥哥说时间会给答案,可是时间不等她了,秋时也不等她了,她在等那个小姑娘。

“秋时,昨晚我发现自己有一道好深的眼纹啊,一万块的眼霜根本没有用,怎幺会没有用呢?!”她伸手捏了捏叶秋时的面颊,嗯,还是又嫩又弹,和大学时候没差。

“秋时怎幺不会长皱纹呢?白白净净,永远像个小孩子,还是那幺可爱。”

秋时果然要找个小姑娘才配,没有华薇雨也可以是别人的,总归不会是自己。

酒精卸下季春理智的自信,爱情的自卑感席卷而来,将她一击即溃。

“秋时……我是不是老了,不好看了?”

“所以你不会再要我了……”

她松了自己勉强站立的双脚,将整个人挂在叶秋时身上,无声的泪水晕开了眼妆,显得滑稽又狼狈。

安静得没有声息,眼泪却一直淌,打湿了叶秋时的衬衫领子。

叶秋时没办法,顺着叶星“你俩快去吧”的目光,终究是将季春送回了家。

Paper一瘸一拐地跑到门口迎接,看到两位主人居然一起回来,老狗兴奋地狂甩尾巴。

秋时刚关上门,季春把包丢到一旁,酒精上头,歪歪斜斜就吻了上去。

迷恋的、贪恋的、念念不忘的味道和人,如今摆在眼前,哪怕只有片刻,又怎幺舍得放她逃跑……

她吮吸着柑橘的香气,如同即将渴死的旅人饮下甘露。

唇齿纠缠,双腿间有了反应,下肢也变得更软,心痒痒的,她就是想要啊,想要秋时啊。

放纵一回吧!管她是梦还是真的呢?

季春索性一歪,将叶秋时压在大门上,双手环上她的脖颈。

Paper见状,识趣地叼着包跑远,留下初燃战火的主人。

叶秋时扶住季春,避开了第二个吻,淡淡地道:“你醉了,先回房间吧。”

不要回房,偏要勉强!

季春还穿着高跟鞋,比叶秋时高出不少。借着酒劲,又吻了上去。

柑橘的冷香萦绕,冲开一丝丝清明。

不,不要清醒,不要回到现实。

难得放纵,理智滚开!

季春不想要理智的自己。

过去的三年,她理智得够多了!

好热,好热,熊熊燃烧的炉火煎熬着她,季春把薄风衣外套脱在地上,大腿还顶着叶秋时的腿,让她不能挣脱。

只剩一件墨绿色丝质吊带,季春的好身材一览无余。

她摆动腰肢,主动迎合,求欢的意思不能更明显。

“就一次,一次就好……”

酒精的昏沉,让季春卸下所有坚强倔强,苦苦哀求。

“我好想你,秋时……给我……求你……”

季春曾说过金牛是欲望的奴隶,爱意的呈现方式就是金钱与肉体。

无论是金钱还是肉体,季春无疑一直爱着自己。

此刻叶秋时才了然。

吊带裙的肩带被季春蹭掉了,露出胸前的旖旎春光,她用鼻子不断蹭着叶秋时薄薄的耳垂,她知道这是秋时最敏感的地方。

“好想要,想要你……做我,做我好不好?……秋时,我真的好想你……”

季春的体温越来越高,叶秋时也并非无动于衷。

熟悉的合欢花的味道,伴随成熟的女性气息,喷洒在自己的颈肩,胸前柔软的触感依旧。

过去十二年的欢欣重新展现,那些交缠的欢愉,渐起的呻吟,克制的绽放,跃然于眼前。

一如季春和自己跌宕起伏的过往。

18岁的季春笑靥如花,笃定地说:“秋时,我想试试,你准备好了吗?”

17岁的秋时脸比花更红,害羞地轻声应到:“好了。”

少年人青涩的试探,渐渐默契地纠缠,终于盛放在午夜。

“疼吗?”她忐忑地试探。

“秋时,我爱你。”她紧紧抱着她。

38岁的季春成熟稳重,事业有成。

却在深夜哭成泪人,用最卑微的姿态苦苦哀求。

37岁的秋时欲言又止,手足无措。

最后的最后,她回吻上去,深刻而绵长。

成年人的放纵比夜色更深沉,从门厅到沙发,从地板到浴室,最后在卧室新换的床单上落下两块巴掌大的粘稠水渍。

季春抚着叶秋时肋骨的伤痕,向她要了一次有一次,次次都全然绽放着自己。

她也轻轻品尝叶秋时的味道,这个味道她曾错过太久太久,如饮柑露……

长夜漫漫,东方鱼肚白时,两位旧人终于相拥着沉沉睡去。

无人知晓,天空划过一道流星。

我们准备着深深地领受

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

在漫长的岁月里忽然有

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

我们的生命在这一瞬间,

彷佛在第一次的拥抱里

过去的悲欢忽然在眼前

凝结成屹然不动的形体。

我们赞颂那些小昆虫,

它们经过了一次交媾

或是抵御了一次危险,

便结束它们美妙的一生。

我们整个的生命在承受

狂风乍起,彗星的出现。

(冯至《十四行诗·我们准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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