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柔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内心的怒火,门被她推开了,她踏进了他的房间,回过身又关上了门。
房间里没有开窗,没有点蜡,一片昏暗,阳光从窗子的缝隙照进来,一丝一缕。
这间房,他久久都不回来住,自然下人们便疏于整理,她走了几步,带起来一些灰尘,在那一丝丝的光芒下,有如恼人的烟雾。她摆了摆手,仿佛想要拨开眼前的那股尘埃。
那股尘雾,随着她的静止,也纷纷重新落了地。
尘雾的后面,坐了一个人,他靠着床榻却是坐在了地上,一身玄色的丝衣,身旁是一个已经空了,半倒的酒壶。
他也跟她一起看着那尘雾,少少的光缕照在他的脸上,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筱柔走到他身边,这个许久没有见的人。他的眼睛还是看着她进门的方向,脸上有饮酒后的两飞霞芬,他应该是刚梳洗过,头发只是随意地束了。
他们小时候长得像,可长大后越是越不同。她看着那张又相似又不同的脸,把手里的婚诏扔在了他面前。
她身为女子,虽有一身武艺,却不能像他一样入仕为官,便长年打理府上的事宜,明白大家闺秀的职责所在,却也有习武之人的勇猛果敢。
她说:“你入宫去见圣上,我不嫁。你如不愿意去,我就自己去求姑母。”
衍桓也不看她,只是静静坐着,过了一会儿,他淡淡地说:“皇帝谕旨,岂是儿戏。你也到了婚嫁之龄,不嫁人,难道在这府上一辈子吗。”
她怒气越盛,回他:“我愿意在这府上一辈子,你难道还要赶我走吗?!我与你一同进宫,我要去找姑母。”
他这才擡起了头看向她:“这婚事就是二皇子去请姑母跟皇上求来的。”
筱柔心中一惊,看着衍桓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觉得心里更怒。
地上凉,她伸手去拉他起来,没想到手刚抓到了他的手臂,他便伸手一甩,从她手里抽出身来。
她没有想过他会这幺甩开她,踉跄一步,跪摔到了地上。
那一个抽手,带走了她的神气,也消减了他的醉意。
这点疼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幺,她只是觉得耻辱,如无边的失望包裹了她。她也不捂住脸,只是双手捂住眼睛。不知道是因为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哭泣,还是不想再看着他。
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那粉润的嘴角微微抽动。她似乎下了决心,声音充满了疲倦与悲伤问:“你愿意我嫁给二皇子吗?” 许久没有他的回应。
她拿开那捂住眼睛的双手,她的睫毛带着泪,如花瓣上的晨露。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苦笑,如叶柄上的毛刺。
他看向那张熟悉的脸。她是如此的美,让他失神,不能够再留在身边的美。
他看着她,想如小时候一般为她擦去眼泪。可终迟迟没有动,他背过身去不看她,眼睛看向窗台上的一张弓,压低了声音答:“是。二皇子召旻文武双全,气度不凡。中元节灯市一见,他已倾心于你,便托了姑母向皇上做主赐婚。”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我出征西戎之前,召旻向我承诺他绝不会辜负你,你又是将军家的小姐,贵妃的侄女,于公于私,嫁过去都不会委屈你。” 他这句说得平静却郑重,不知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筱柔。
有人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他,身后传来她的味道,带着弓箭的松香,又有浮世里的断断尘嚣,她又一次低喃道:“你......真的要我嫁给二皇子吗?”
他们的身体是如此之近,衍桓只觉得内心烦躁不安,他伸手想去拨开她的手,却被她抱得死死。可男女力气有别,他这个将军若真有意挣脱又怎幺会不能呢?
她却直了身,咬住了他的耳垂,如小儿舔冬日冰凌般的小心翼翼。
她的泪落进了他丝衣的领子,是那幺滚烫,她的笨拙,用在他身上,却有如最高明的法术。她对着他的耳朵轻轻说:“我是疯了吗?我...我喜欢的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