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心】三十九

“那今天还要表白去吗，小鬼。”钉崎低着头走。

温泉旅店的皮拖鞋均码偏大，在走廊里啪塔啪塔的响。夜深人静，你们走的很慢，像两只笨拙的绒鸭，刚学会适应自己的脚蹼，带着种小小的滑稽感。加上被抽肿了半个屁股，你走的一瘸一拐，格外艰难。

一侧跨步施力，轻微的酸痛感涌上来。你抽了口气，小声说，“不知道呢……”

钉崎像在发起对话，又像在自言自语，“完全没想到……”

“我以为还挺明显的。”你讪笑两声，擡手按电梯。

“你要让人怎幺猜？”钉崎白你一眼，“伏黑总含情脉脉盯着异性后辈看，我俩还以为是思春期……谁能猜到他在脑子里做的是‘内裤’‘小妈’连线题啊？？”

你呛了一下咳了两声。她边翻白眼边帮你拍拍背，“全是神经病……我说，小鬼，你认真的吗？确定不是被诡计多端的恶劣大叔欺骗感情吗？最后问一遍，真喜欢那家伙吗？？”

酒店老式电梯到着，发出提示铃响，反光拉丝面电梯门滑开，露出光线昏黄，像某种容器的内胆，像机械巨兽的脏器。走进后按亮楼层，金属门关闭，嗡嗡的运行声响起。你说真的真的超级喜欢。

“不用进屋换衣服？那你去吧。”钉崎说，“房间门，需要给你留吗？”

你试着笑了一下，钉崎打了个哆嗦，似乎又被结结实实恶心到了。

提示铃响，电梯门开，向左走回房间，向右走大结局。你挥挥手作势告别，钉崎像刚想起来，扯住你袖口问，“下午，按摩的时候，是老师溜进来了，对吧。”

你点点头。

“那吻技也太差了吧？？”钉崎说着，每块面部肌肉都在情真意切的展示自己嫌弃的心情，“又烦又吵还超级响……在吃人吗？？还是你俩在互相吐口水啊。”

这才是青春洋溢健康快乐学生时代应有的正常风貌吧。想了想，你张张嘴又闭上，鼻息吐气，拍拍钉崎肩膀，说“前辈就当是差的不得了吧”。

是间考究精致的翻新老派温泉旅店。

会议厅健身房，有，室外混浴六层公共浴池，也有；欧式套房家庭间，有，和室部屋阳台私汤，也有。与传统韵味自内而外散发着梅雨气的老字号不同，与现代新兴设计感足西洋风格的高级宾馆不同，即泾渭分明又混杂搅糅，看在眼里，总横生出些微妙的既视感。

因其即便利又守旧的特殊性，这家久负盛名的温泉旅店常年人满为患。不仅是富足老年人的心头好，还属于宗教集会公司度假合家旅行的不二选。前天钉崎拖着箱子前台登记时就偷偷和你吐槽过，你们是不是来拉低访客平均年龄的。你回应说近畿周边就这的楼层还高点。

而年纪大的人，普遍睡得早。

昨天半夜你也是这样，一个人啪塔啪塔踩着拖鞋，拖拖拉拉走在楼道里。

两侧房门皆紧闭，连隐约的电视背景音都听不到。每隔两扇门便有一盏暖融融的壁灯，柔和的映射出墙纸暗花纹路，不多不少，照亮几步远的近前，在和下一盏灯的照明范围将将交融。给人一种踩着浮板渡江的错觉，只够看清眼前路。

向前往后，皆不可知，亦不可谋，望不见去处也溯不回来路。

所以你站定鞠躬问好。

曾经的最恶诅咒师，现在的高专教师夏油杰脸上，总挂着公式书般温柔的笑，像誓要将自己“万事看淡人生过半”的中老年宣言刻进每个人的海马体。他和你打招呼，说今天团体赛表现的不错。

“差点就死掉了呢。”你笑着说，抓了两把头发。

“被包夹也是没办法的事，能成功突围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夏油伸出手，帮你把抓乱的头发捋顺，与对待你同班同学的态度别无二致，“不过晚上分析时也提醒你了，暴露出的问题还是得多小心，明天的个人赛——”

“如果还要聊的话，我可就先走了哦？”那个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