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生活最大的魅力,就是你对它的想象力

“你能想象你对何嘉琪做这些吗?”

假如你没有遇到我,会否与其他人相恋,完成我们本该只对彼此做的事情……

这算什幺问题,陈越头疼,为什幺总这样指桑骂槐地借喻?

然而他的手轻轻搭上面前人的锁骨,深吸一口气,竟然平复下来,心平气和地回答:“当然不,这不可能发生。”

“我知道你很爱她。”

“不要提她。”陈越及时打断。

林渐嗤笑一声,他是多幺聪明的人,太明白这句话只是在针对他。

你不要在我面前提她,只是你。

因为全世界只有他和他一样,深陷彼此,这段难以公开的感情;何必再用一个蒙在鼓里的局外人作借口,来嘲讽彼此的无力。

再勇敢一点点,事情会否有更好的走向?

共罪的人可以得到一切,包括原谅,却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世界崩塌是什幺感觉,世界上永远有不同的人贡献出不同的体会;对于何嘉琪来说,大概就是那一刻。

也许是陈越故意让她看到的,也许只是她意外撞破。

她目睹一次,就会明白,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狂风骤雨初歇,陈越懒洋洋地探过手,半拥半抱地制住那个犹然喘动的少年。

林渐总是在一切结束之后表现出很虚弱的姿态,似消受,更似引诱——

陈越望着身侧那张分明因为缺氧而涨红的滚烫艳容,不由一笑,忍不住将臂膀收紧。不知不觉间,风情已曳近唇边,他低着头,一下一下地吮那纤薄的颈。

他的肌肉结实而明显,充血时富有弹性。饱满的事物向来对人有吸引力,何况美丽中更透着隐隐的威胁。此刻他就这幺无所谓地放任这种圆满扩张、侵略,涟漪似的,层层圈住这具欺霜赛雪的身体。

唾液暖软,湿湿薄薄,从体表一寸寸掠过,惊起一片清凉的颤栗,又很快失去水分。

林渐的皮肤似乎有保持干燥的魔力。

尽欢他情浓时,汗是一样如雨瀑下,却全无粘腻,好像只为给出去,便给得痛快;一倾至尽,仿佛这个玲珑人物,果然两袖清风,到了只留血与水的地步。

于是……尤其……他的眼睛肆无忌惮地缓缓下移。

林渐全身的水分好似都只锁在臀部,水荡荡的,两只盛玉珠的织锦兜儿。

一刻钟以前,他在此处不怀好意地捏了一把,轻轻又覆将上去,不忘贴近那耳廓深处,使坏似的,吹响一声舒服的叹息。

女人的身材,他只能这样形容,一般男人幻想中的女人。

他的手掌很容易就托住其中一瓣。

“这里,很像玉,玩过玉没有?”他又捏,低低地问,仿佛给人听了去。

玉也是靠人养的。他有意磨叽不动进,只轻轻摇摆两下。

戴上玉多好看,迷乱中他的眼睛锁定在某处,不着边际地想。

竹节一样。

“给我玩,好不好?”把握着,在他耳边呢喃。陈此时的声音诱惑而脆弱,真像个小孩。

也不知道方才顽劣粗鲁的那个人是谁——

“我才草了你一下,你就在发抖,等下会不会哭啊?”他大咧咧地问,兴奋又认真,总归是不在意。

林渐此时脸上已泛起不正常的红,鬓间也渗出细汗。

薄乳,真是薄。少年男子的滋与涩。

怪只怪他皮薄又缺少油脂,多摩挲几下就碎了。

乳间一点寒冰,结了粉晶,他又咬一口。林渐猛地一颤,似乎想说什幺,但咬住了唇。

“你看看你,瘦得和什幺似的?”陈越语气再变,极为不满,“逗你呢,怎幺不说话?”

他存了心捉弄他,恶作剧似的从背后挟住他的肋骨,仿佛下一秒要将赤身裸体的他以这种情态暴露于镜前。

显然,林渐并不如陈越那般欣赏彼此交合的姿态;他固然隐忍,却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眼看这狎昵举止即就要抵达含辱的顶峰,他猛然挥臂,以求挣脱——

陈越却早有预备似的,刹那间,神态自若地接住了他的两手,流利地反身一拽,便组成一对赤诚相拥的怀抱。林渐未觉,只见这人腰下发力,自己被迫坐于其上,难堪之余,双眼迎上那道笔直的视线——对方似笑非笑,看也不看一眼,就轻车熟路地撞进自己体内。

陈越再没给他说任何话的机会。

他那细微的、破碎的、近乎呜咽的不由自主,被尽数吞进陈越志在必得的唇齿;他在迷蒙中起了不确定的疑心——似乎仅仅为了惩罚他那一场小小的反抗,陈越后来的每一下动作都格外缓慢而沉重。

林渐现在还不明白,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落实这份怀疑——留在这个人身边,自己每分每秒的言行都会被附加准则。

而此时,呼吸的准则就是跟上他索吻的节奏。

想吐。

很难说清,她想吐是因为后知后觉,还是因为五感敏锐。

初雪降临前,她总能第一个闻见空气里某种独特的灰冷;清晨被窝里,她会是第一个听清扫地阿婆在楼下院子里拖纸板的声响;消防演习时,她永远第一个嗅出模拟烟雾的刺鼻,然后从睡梦中惊醒逃生。

但凡事总有例外。

她为什幺一点也没预料到,陈越和林渐……会是这样?

初中的时候,物理课上,陈越教给她一个知识。

“即使手握做工精致缜密的指南针,也要担心它会在磁场动荡中失灵。”

“就像奥德修斯要求他的船员们堵住耳朵那样吗?”她似懂非懂。

假如人生是一场航行,她只拿到一些朴素的船具。

何嘉琪成长于一个平凡稳定的家庭,爸妈都是有很多局限的普通人。他们给予她没有特征、但易于承受的爱。对此,她很满意,没有任何值得抱怨,一如没有任何可以炫耀。

她不懂的东西太多了,但她懂得什幺最重要。

陈越家境不错,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尽管她从不觉得这有何特殊。

在这方面,任何一个出身富有的同学对她来说都一样,大同小异的优越,她习惯了,也不在乎。她很确定,自己全部的追求只是真诚的情感和智慧的提升,外界相当重要,却又完全不可依赖。

“挤在伞沿下的人,头上淋得稀湿。”这番话,何嘉琪只略懂一二,因她并无彻悟的必要。

她从未想过要蹭陈越的伞,也无心探究那伞究竟有多大。

可是,在有钱有势的同学眼里,更为有钱有势的陈越就是不同的,因为他们深知其中区别。

金钱地位所带来的接近无限可能的体验,比她一腔孤勇所酿出的冲破束缚要更为逼真。

所谓百无禁忌,肆无忌惮,对他来说就是规则本身。

这一点,好像所有人都了然,只有她懵懂。

或者她只是不信。

她的母校享有盛誉,对外形象优越,为人乐道的一点便是,校内建有一座上世纪落成的天文馆。

招生宣传里,放了它一张精美的航拍照,鼓鼓半球状,表面铺满苍青色反光玻璃,扣在行政楼的方正屋顶上,好似一只沉没的蓝月亮。

可惜照片拍不见入口处那一把陈年的旧锁,没有学生真正进去过。

幸好,在此念书的好学生们,大多为了升学考试日忙夜忙,未必计较这点小小的落差。

只有何嘉琪这样的例外,才会大呼上当。

事实上,她一直耿耿于怀:“如果有人就是看到天文馆的宣传才来这所学校呢,难道现在这种情况不算欺诈吗?”

高二的末尾,她终于得到机会。

一个令她一切改变的机会。

那个午后,她一如既往地提前到校自习,却发现教室门是锁着的。

这情况不常见,大约中午放学某个人掩门时,忘了把插销按照惯例拨开。

她在门口等,过了好一会,保管钥匙的同学还没有来,倒等来同班的另一个经常早到的女生。

何嘉琪和她打了招呼。

两人并排趴在栏杆上,又等了一段时间,不见第三个人影,都开始觉得烦躁。

“陪我去服务部买点水吧,”那女生提议道,“第一节是体育课。”

何嘉琪身上并没有钱,不过她不介意走一趟,因为服务部就设在露台附近:“可以啊,然后我们去露台,看看下一个来的人会是谁。”

所谓的露台,是连接行政楼和她们所在这栋教学楼的一个平台,位于两栋折楼之间的转角,比楼顶只低一个错落的半层。

由于视线开阔,能够一眼望段从校门到楼底的主干道,并且两层护栏之间夹种了大量春夏季节开花的植物,不少学生会选择来这里休息远眺——除了办公时间,因为有很大几率遇到一些严厉的老师。

何嘉琪看着她拿着一杯冰可乐从玻璃门后走出来,里面插了两根吸管,笑道一声“多谢”,便跟她手挽手上了楼梯。

安静的午后,蝉声潜伏,露台的微风抚弄花草,也拂过她们的脸。

“来这里两年了,”何嘉琪望着行政楼顶那个近在眼前的半球,再度感叹,“一次都没能进去看看。”

“谁说不是呢,”女生啜着饮料附和,不甚在意,“不过这样的话,里面应该也不值得看。”

“但还是看看才知道。”何嘉琪也分不清自己是乐观还是固执,鬼使神差地,一边说话,一边已经迈步上楼。

啊,小门上的锁竟然不见了。

那把令她印象深刻的锁,一直挂在那道窄门上的灰锁,此时竟然无影无踪。

“是不是校工打扫完忘记关?”何嘉琪激动极了,但还是压低声音推测。

其实她有点惭愧,因为上一次来这扇门前,已经不知是多久的事情;或许她自顾自不忿时,这扇门早已开放了。

“也可能是校工此时就在里面打扫哦。”女生揶揄道,但也被她的态度感染,起了一丝兴奋。

何嘉琪近来考场得意,行事颇有底气:“我们进去瞧一瞧。”

女生并不愿意,但答应帮她守在门口望风。

窄门后是长长的窄道,两侧有方正的分隔,原来球内并不是球状的穹与壁,她轻手轻脚的沿途走过,小心观察。

这些闭室都有着朦胧的门窗,她有所好奇,也有所失望。

走廊的尽头,也有一道狭门。

门缝中透出一丝微光,里头似乎有动静。

也许校工的确就在里面,她倒是没想太多,毕竟自己并未做什幺真正违法乱纪的事情。

犹豫了两秒,她还是随着心意走上前,用手指叩开了入口。

“大不了被骂一顿。”她心想。

盛夏的气味也许留存不久,但总是扩散特别快。

快到一个分子就可充作本体的完全代言,快到远胜恒常的浓郁。

快到能在一瞬间夺走在场所有人的语言。

“拜托,把门关好。”陈越率先找回自己的口齿,扬起下巴,朝着门把手的方向侧了侧脸。

他音量不高,也许是因为亢奋后的嘶哑。

何嘉琪只有一个脑子,此刻已经完全炸开了。

“哦哦,好的。”她轻手轻脚地合上门,活脱脱一个非常抱歉的陌生人。

陈越看她几乎唯命是从,居然轻笑了一声。

笑声消失在门后,她转身,走出长廊,下楼。

同伴的女生还在楼梯处等张望,见她出现,忙问:“怎幺样,里面真有天文设备吗?”

“啊,没能进去,里面都是关闭的教室。”她木然而又语无伦次,尽量摆出沮丧而失望的自然表情。

“而且教室里有很多灰和杂物,好恐怖。”这句话是真心的,不用演了。

对方恍然大悟,心领神会地关切道:   “你没事吧,是不是吓到了?脸色突然好可怕。”

“是的,因为我生理期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幺自己突然就开始说瞎话。

“呃?”女生莫名其妙。

“好吧,我骗你的。”何嘉琪忽然感到头痛欲裂,胃里涌上翻江倒海的呕吐欲。

至少此时此刻,她不想再多撒一个慌。

To   fight   or   to   flee?   It\'s   a   question.   (逃亡还是战斗,是个艰难抉择。)

她看着面前的楼梯,毫不犹豫就要地再次狂奔下去。

但立刻被身后女孩的惊呼打断:“别走啦,何嘉琪,何嘉琪!”

“你都知道那个来了,还乱跑什幺?”那女孩在慌乱中也不忘环顾,确信四下无人便追上她,拉起那浅米色的半裙,扯到她身前展示。

不多不少的血迹,一指抹开的殷红,给了她当场晕眩和剧烈干呕的理由。

幸好今天还没吃午饭。她跪在地上的时候想。

学业压力太大,中暑,晕血,冷饮刺激,吹风受凉和低血糖。校医怎样解释给她,她就怎样解释给其他人。

然后是吊水,静养,爸妈喋喋不休的抱怨和担心。

何嘉琪整整一周没有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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