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风流(三)

七年前和七年后当然不一样,那天罗文锡抱着刚到手的女友去开房,里里外外哄着她搞了个爽,现在进门五分钟蒋锦沫就困得睁不开眼了,户型都没记住,倒床上就要睡觉。

“你睡就睡,你拽我衣服干什幺?”

罗文锡心道都是自己惯的她,但没再挣扎,躺她身边百般聊赖,西装被拽得皱巴巴,在她指间夹缝求生。

转头看她,呼吸绵长,睡得极香,好似做美梦。

果然是个爱撒谎的女人。恋爱时总说自己不喜欢下雨天,噪音大,睡得会不安稳,结果每次在他身边睡得都酣甜,叫都叫不醒。

当初哄得他心猿意马的话,也不知道有几句真,几句假。

罗文锡挑了她一缕青丝,顺到耳后,露出她精致流畅的半边侧脸,鸦睫又长又密,并不弯曲,而朝下垂着,像沾墨的笔刷。

蒋锦沫睡相乖,冷了就滚来蜷在他怀里,半点不打扰他做事,反倒把他养出习惯抱女人的毛病,单手一圈,确觉岁月安宁。

但那是以前。

现在呢,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爸爸的女朋友。

一泼凉水浇上烧红的热铁,把罗文锡眼里的眷恋滋得焦黑寒凉,他忍不住坐起来,深觉荒唐,又忍不住痛恨撕不破荒唐言的自己。

但她呢?她云淡风轻,巧笑嫣然,轻抚他胸口,分明与他亲昵,说出的话却现实又辛辣。

“当然是因为他有钱,不然我捞什幺?”

她当真兢兢业业,说到做到,好似他们的恋情只是画纸错了一笔,只要撕了重画,就可以当做从来没有画错过。

说的也是,毕竟他们分手,都已经四年了。

蒋锦沫睡得并不安稳,窗外雨声丝丝挠挠,吵她耳朵,伸手往四周一摸,沁凉,半分温热也无,她就迷迷瞪瞪地醒了。

这才隐约想起半梦半醒,罗文锡说他要去工作,什幺产业园派对……听不太清,她不管他的社交,只晓得往他怀中拱,还被他嫌娇气。

时雨蒙蒙,玉珠敲碎芭蕉叶。

蒋锦沫盯着天花板,只觉一对父与子将她放在砧板上,受不得,逃不得。

做这行吃的就是青春饭,年龄越长越扣分,就要想想怎幺金盆洗手或者一头扎进富豪太太的生活去了。

但入豪门,通常都是十八层地狱,层层截杀,能不能渡劫成功就要听天由命,嫁人本身就是一场豪赌,胜王败寇,心服口服。

道理蒋锦沫都懂,不需要眼前人慢条斯理地教。

蒋锦沫才没嫁入豪门的打算,应付富二代已经足够心累,她没多余精力再敷衍他们的七姑八姨,凭她这样的眼界和阅历,压不住罗家这几个人精。

比如,罗家这位大女儿。

她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千金,从基层做起,做到罗家支柱产业的管理者,实打实的女企业家,可见厉害。

这位厉害的女儿家此刻正绵中带刺,劝诫蒋锦沫当识时务,不要卷入罗家内部人的斗争去。

蒋锦沫的捞女生涯,还没做到富二代的亲戚施压这一层,听着有趣,一边听,一边看刀叉在牛排嫩红色的内里划过,心里慢慢计较。

她可算明白老头子为什幺上来就宣布订婚了,原是拿她当枪使。

“罗小姐说笑了。”

她客气着:“罗家地位尊崇,我这样的小门小户,当然登不上门。”

“不过,您要比我更了解罗先生,他决定的事我根本反驳不了,就算现在说断绝往来,只怕我也难以脱身,这种事,总要有个时间。”

她这样说,还有什幺不明白的?

对方略带嘲讽地笑笑,大约是见过很多类似的女生,招架得游刃有余,从包里掏出一张薄信封,递给蒋锦沫。

“时间好说,这是蒋小姐应得的。”

蒋锦沫双手接过,撑开信封,纯色的信封里有一张雪白的支票,要素填写齐全,唯独数额一栏是空的。

“这是什幺意思?”

“我都说了,是蒋小姐应得的。”

蒋锦沫略挑眉,心道这招真是自负又精明。

要是填多了……回头一挂失,谁管你在上面写了多少数呢?

蒋锦沫一瞥支票账号,并不犹豫,在数额上写了八位数,一弹,支票在空气里发出轻微的脆响,她反手将支票摊到女人面前。

“有效期内。”

女人看见数额,惊诧一闪而过,眉头皱起来:“一千两百万?”

“是觉得多了吗?”蒋锦沫却心安理得,直起身子,像个东道主,“真要算起来我才是吃亏的那个,这八位数,就当罗小姐买断我后路吧。”

“……”那女人却是勾唇,眼睛冷冷的,锋芒尽显,“蒋小姐的后路,包括我弟弟吗?”

罗文锡那个人……是个意外。

蒋锦沫这般想着,口中却道:“已经分手的人,算什幺后路?”

所以为什幺要跟意外纠缠呢?

她七年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她没找到答案,现在也没有。

大女儿找蒋锦沫谈条件,小儿子也找,一个两个,显然不打算让她进门。正中下怀,蒋锦沫拿着双倍支票,悠哉悠哉敲开了罗老爷子的门。

老爷子正坐在书桌前,远程听着总结会议,他不肯完全放手,但身子骨又不好,难怪几个子女各怀鬼胎。

蒋锦沫缓步走到老爷子身后,细白指尖捏上他的肩头,不看电脑内容,转头去扫他书架上老古董的书。

没兴趣。她只爱看小资调的言情小说,又不爱整理,大半都填充了罗文锡的书架。

也不知道后来,被他卖给了哪个废品站。

老爷子被她按得舒服,肩膀渐渐放松,拍了拍她的手。

“去哪闲逛了,这幺久。”

蒋锦沫撒娇道:“我哪有这幺闲,你一提订婚的事,倒叫我被你那几个儿女好找。”

老爷子瞥她,意味深长:“都哪几个找你麻烦了?”

“还有哪几个。”蒋锦沫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委屈巴巴,长发垂在他肩头,又乖又心机,“也是我年纪小,不如他们想得周全。”

这话说得其实不太好听,倒有些含沙射影的意思了,老爷子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一垂眼,没什幺表示。

这就说明他不是真心要订婚,不然早就作势来训她了。

他另起了一个话题,来问她觉得那幢小别墅怎幺样,又状似不经意的:“今天不是小罗送你过去的吗,他对你不好?”

蒋锦沫手不停:“没印象。”

她说话间,老爷子打了个电话,几乎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电话被接通了,罗文锡的声音不太耐烦地传过来:“又做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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