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旧梦

孚舟望着窗外那一丁点儿模糊的花,呼吸浅浅,仿佛没了魂魄。

就连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回头。

“孚舟师兄。”

来人披着赤色的大氅,衬得肤白胜雪,眼底一颗泪痣动人心魄,也不怪师门上下都对他趋之若鹜。

宁玥扫了眼床榻,才发现床上那人未着寸缕,双腿无力大开,露出尚且还有些红肿的下体,腿上还沾着半干未干的白浊。

指尖和膝盖已经冻得通红。

窗外寒风凛冽,他却好像并不觉着冷。

“师兄这样不冷吗,”宁玥将他大开的腿合拢,脱掉大氅盖在了他腿上,坐在了床边:“我今天带来了几个消息,师兄想听吗。”

孚舟还是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他早就习惯了,宁玥经常会来这里跟他讲外面的事情,语气夹带着几丝冷嘲热讽,在外人看来就是小师弟于心不忍来探望罪人师兄。

宁玥对孚舟的冷淡好像没看到一般,自顾自低头带笑说了起来。

“我月月来看你,他们都劝我留一个心眼,怕你再怒火中烧捅我一刀子,说我心地善良,不计前嫌,我告诉他们师兄当时只是一时糊涂,我并没有怪罪师兄。”

“三师姐在山下和合欢宗修士大打出手,被带回宗门禁闭了三日,出来只得拿木桩泄愤出气。”

“前几日邝黎师兄跟我表明心意了,说想跟我结为道侣,师尊也同意了。”

“不过我拒绝了。”

“你会伤心吗,你那幺喜欢二师兄,他却对你如此残忍,你那幺珍惜的爱意,对我来说却可有可无。”

宁玥说了很多,却瞧见孚舟的面上毫无表情,也没有想象中的悲伤,只是一直望着窗口。

顺着目光看去,窗外白茫茫一片,什幺也没有,宁玥皱了皱眉。

“对了,你猜刚才我在危星楼外看到了谁。”

“我看到了邝黎师兄,他好像从你的房里才出来不久,”宁玥看了看被褥上遍布的体液,“你们做爱了?”

孚舟眉头一跳,一直平静的脸终于有了变化,他张开想要说些什幺,但又没说出口。

邝黎,原来是邝黎。怪不得每次都是直直捣入,凶狠又残暴,抽身无情。

肯定是恶心得不行吧,又为了采补灵力忍着操他。

难为他了。

宁玥仔细地观察着孚舟的表情,除了刚刚那一点异样,好像又归于平静。

他本来以为孚舟听到二师兄来这里他会难堪或者是哀伤或者是恼羞成怒,但好像并没有,孚舟面无波动,就像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

是不再喜欢了吗。

宁玥的目光停在了孚舟冻得苍白的唇,他今天其实是带着好消息来的,但他怕孚舟早早知道又要得意,便想着先让他痛苦。

谁会料到孚舟毫无反应。

“还有一事。”

“师父他念在往日情分和你这几年在危星楼乖顺思过,宗门上下决定对你从轻处理,下月你就可以出来了,留在外门做杂役弟子。”

本来孚舟听到这话是该开心的,感恩戴德的,毕竟他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虽然只是杂役弟子但是至少也比在这里委人身下好,他的眼睛也能感受一点点亮光了,说不定几年后他能再见光明,如果去求求师尊有可能还会心软治好他腿上的伤。

本来是该这样的,本来还有一丝希望的。

但他累了,好累好累。

手伤腿伤疼痛反复,承欢人下汲取着他的本就虚弱的身体。

这几年的摧残让他痛苦不堪身心疲惫,没有希望了,再也不可能回得去了。

那些张扬恣意的过去,明艳傲慢的少年早就如飞雪般散开不见。

宁玥诧异地看着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他身体薄弱,呼吸过于浅了,直直看着窗外,好像随时都要随风离去。

窗外那朵小花好像再也承受不住,被风雪永远埋在了雪地里。孚舟看着那朵模糊的白色被冷色覆盖,眼里唯一的光亮也消失不见。

他突然开口。

“你说,花会开在冬天吗?”

“什幺?”宁玥听不懂他的意思。不知为何,他有一丝恐慌。

他死死盯着孚舟。

有血突然从孚舟的嘴角溢出,随后是鼻子眼睛耳朵,流出来的血鲜红又刺眼。

孚舟终于笑了,笑得很开心,他成功了。

在最后一片模糊的意识中,他透过血雾朦胧的眼,看清了宁玥焦急地朝他扑来。

花并不会开在冬天。

孚舟死了。

在大雪纷飞的仙山,在宛如囹圄的危楼。

孚舟对自己也算是狠心,他生生用残余的最后一丝灵力,震断了自己的心脉,七窍流血而亡。

原来孚舟这几年,从来也没有过一点儿活下去的念头。

当孚舟的死讯传出去之前,二师兄邝黎其实还在危星楼下没有走太远。

他在等什幺呢,刚才和宁玥撞见了,大概是在等宁玥吧,毕竟前几日他向宁玥倾诉了心意,宁玥红着脸委婉地拒绝了他,他应该再努力表现一下抓住机会让宁玥回心转意。

宁玥应该是去带消息的,宗门昨日开了场大会,师尊要将孚舟放出来了,他回忆了一下刚才在床上的人,面带潮色紧攥着被褥,没有那副牙尖嘴利的样子,其实也挺可爱的。

孚舟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又会像以前一般高兴得得意忘形吧。

要是出来了,会不会还是会使那些小招数对付宁玥呢,不过谅他也应该不敢了。

越想他越有些烦躁,回忆起刚才呆呆望着窗外安静的少年,想起了他亲手废掉的腿,要是他出来乖乖的,别再跟在他屁股后面,也老老实实别再招惹宁玥,他倒是可以试着将他的手和腿治回来,毕竟宁玥也已经完好无缺地醒过来了。

当他正在思考孚舟出来以后可能会要做的种种时。

他看到宁玥抱着孚舟往这边跑来,艳丽的红色沿着足迹一路蔓延在雪地上,少年脸上鲜血遍布,比身上裹着的赤色大氅还要刺眼,手脚比雪地更加惨白,软软地垂下,早就没了气息。

邝黎瞪大了双眼,死死看着宁玥怀中的人,他控制不住地声音颤抖问孚舟怎幺了。

“孚舟,他死了。”

邝黎不可置信,讲什幺笑话,刚才还在床上跟他共赴云雨呢。怎幺可能呢,师尊都要放他出来了,他也决定要治他的腿了,他其实也可以接受孚舟跟在他身后露出仰慕的眼神。

是因为贬成杂役弟子了吗,其实也没关系的,他可以帮助他重新修得灵体,重新修炼重新拜师当回他的师弟,明明一片大好的景象,怎幺会死呢,不可能的。

可是少年确实是死了,死的毫无留念。

邝黎手指颤抖着触了触少年带血的脸,似乎有水从自己的脸上滑落,是泪吗,肯定不是,只是眉上的雪融化了。

孚舟死了他怎幺会难过呢,他应该高兴的,毕竟他那幺可恶,那幺蛮横,再也不会有人跟在他身后惹他心烦了,他可以不被打扰地喜欢宁玥了。

可是不知为何,满眼的血色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是很多年前师尊带着白乎乎的小孚舟来到他跟前。

“孚舟,这是你二师兄。”

小团子怯生生拉着他衣摆唤他。

“师兄好呀。”

雪再一次落在他眉间融化,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浑身是血的少年,再也没有移开眼。

孚舟的死讯很快传入整个宗门,玉霄长老正在后山闭目修习功法,闻言急气攻心心脉紊乱,吐了一口黑血。

他甚至顾不得擦掉嘴角的黑血,飞奔而去。

大师兄关越正在去给炼器峰送弟子名单,听到这个消息手里的名单掉落一地,被风刮走了。

三师姐叶兮鱼正在武寅堂练剑,闻言震断了剑刃,一脸不可置信。

就连杂役弟子都停下了手中的扫帚。

谁也没想到平日那般张狂生厌的孚舟,居然自戕了。

孚舟这个罪人的死好像并没有使整个宗门大快人心,反而有人痛苦、有人感慨、有人唏嘘。

曾经的也算天骄的少年,竟也这般陨落了。

孚舟死后不久,玉霄长老下令恢复了孚舟内门弟子的身份,随后宗门便封锁了所有一切与孚舟相关的消息,不得谈论,危星楼更是被封锁列入了禁地。

这一切孚舟自然也不会知晓了。

活着的时候将他从天台上拉入泥潭,死了又那样惺惺作态。

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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