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约好课间去公教楼,交换期末总结和教师评价。这一学年的混乱就算结束了。
距离上课还有五六分钟时,连伮要去B1栋,斯德尔索尔也要去。
他们道了个别,朝同一个方向走,又停住,对着教学楼附近的卡特丽亚兰园圃踌躇,再次迈开脚,保持一臂的距离,逐渐靠近。
连伮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不太好问他和女孩们一块上烘焙课的感受。斯德尔索尔也用余光看她白生生的耳背,保持安静。
路上遇到斯德尔索尔的同班同学。他们都是绩优生,夹着大册活页纸去赶讲座,或是听市场规划,步履匆匆,只来得及和斯德尔索尔打招呼,走出去很远,才注意到他身旁走着一位娇小的外国学生。
连伮惊叹于他们的高频摆腿,回头发现,来路上的渗水砖已经被踢得歪歪扭扭。
这幺着急吗。
连伮看了一眼斯德尔索尔,默默地加快了步伐。
“我没什幺急事——”斯德尔索尔说了一半,突然住嘴,仿佛不想让连伮知道,他在揣度她的想法。
他不自然地提了一下包。包里有今天要看的货币指南,已经做好了折角。
“将户外课全部改成室内课,是为了省时间吗?”连伮突然提问,“因为先做完,先下课,和棒球啊,皮划艇啊,又不太一样。”
“其实,只是为了偷懒。”斯德尔索尔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要说谎。
连伮说了句“好吧”,轻快地走起路来。
背包发出沙沙的声音,听上去一本书都没装。在校园中显得格外自在。
带着写有“斯德尔索尔”的文体课报告回家以后,连伮听到丘伦纳热心的提醒:“不对哦,连伮,你是不是把同学的成绩单拿回来了?”
她脱下女子制服,换上更凉快的吊带裙,去找喀特佳要西瓜。
没得到回应,丘伦纳端着下巴,很有毅力地研究:“啧,棒球,皮划艇,钓鱼……”
后半夜有雷暴,喀特佳忘记关窗帘,闪得睡不着,想让丘伦纳去关一下。才将他拍醒,就听到他“啊”的大叫:“那就是她的课呀!”
喀特佳觉得他喝坏了脑袋,打着哈欠,准备自己动手,却被丘伦纳拽住:“喀特佳,你听我说,有个叫斯德尔索尔的人,和连伮报了一样的课!”
“我上学的时候,有个叫罗斯特的人,和我报了一样的课,还有席安,戴利,韦延斯,通通和我报了一样的课。”喀特佳拿里昂杯盛了凉水润唇,无奈地拍拍他的脸,“你睡觉吧,好吗,不要听到同性的名字就做出这种反应,我会对我的婚姻绝望的。”
丘伦纳没有放松,起了个大早,说要送连伮去上学。
“又跟喀特佳吵架了吗?”
“哪能呢。”丘伦纳笑着,藏了一本入门画师手册。
连伮看到了,立刻说她想要。丘伦纳却装不开心:“我自己要看的。”
他将眼镜片擦得雪亮,帽檐反扣到脑后,很警惕地和她一块走到学校门口,并没有蹲守到任何可疑的男生。
反倒是连伮班上的高个子女生指着丘伦纳,对连伮说:“外国人,好像有记者盯上你了。”
丘伦纳惭愧又生气,将本来要送出去的入门画师手册装好,推着连伮的肩膀,送到女同学面前:“来,你最近本地话练得不错,把你的名字说给她听。”
连伮用机器人发音念了一遍。
过后,她对丘伦纳说:“把手册给我吧,我拿去给斯德尔索尔。”
丘伦纳正在自我欺骗,想让自己相信,连伮只不过是羞于承认拿错了成绩单,才这样倔强的,猛然听见她这幺说,怔怔地反应不过来:“啊?他是谁啊。”
“斯德尔索尔。”连伮俭省口舌,劝走了丘伦纳。
她抱着手册,凭印象去找斯德尔索尔,在他们班门口停下。
气氛有点怪,虽然每个人都在笑,她却觉得异常严肃。
斯德尔索尔也挂着微笑,正和同班同学聊皮尔森相关系数。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外国人,他本来是没什幺兴趣的。
然而余光里又有黑白分明的小小的影子,从深绿的门后探出一点,像刚生发的英丹花。黑发绑成马尾,从细细的肩膀泻出。
她小声说:“斯德尔索尔,有礼物给你。”
斯德尔索尔便觉得脸上的笑容僵了。他起身,先礼貌地纠正了那个喊“外国人”的同学,才走到连伮身边:“什幺。”
连伮将入门画师手册推给他。
拿在手里,有点温温的。
“谢谢。”
“不客气。”
斯德尔索尔不问为什幺送他礼物,又为什幺要送画师手册。连伮就不解释。两人像无事发生那样,准备分开。
已经走过了一个班级,连伮又绕回来:“你对画画有兴趣吗?”
斯德尔索尔还在门前,下意识觉得自己会说有。
最近,心与口各自独立,比较严重。
“有。”
“那要不要去我家的,”连伮拧了一下手腕,“我家的画室?”
斯德尔索尔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近没有参加任何艺术类活动。
不能偏科,他告诫自己。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