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演人者人恒演之

我并未参与的那场对话,在下一次视频中被钟意如实转达——倒也不算完全如实,我能从他简略过后的“哥哥不是很开心”中推断出,陶决八成暴跳如雷地凶了他一顿。

假正经、死变态、老处男……有种来和我对线,为难钟意算什幺本事!

我打定主意不给他好脸色看,还时不时意有所指地提醒:我生理期快结束了,要做什幺准备就尽快吧。

在我坚持不懈的摧残下,陶决短短几天内把他宁流血不流泪的中二人设崩了个干净。每每听到我提起即将发生的那件事,总一副将哭不哭的样子,问我要不要再考虑下,认真考虑,别让自己后悔。

而我也次次耐心回应:“找你帮个忙而已,又不是要睡你,不愿意就算了,怎幺搞得像逼良为娼?好没意思哦。”

大抵接收到了我话中“派不上用场就消失吧”的潜台词,听到回答的陶决往往会一秒消沉,稍长的刘海垂落下来,只露出半边泛红的下眼睑。

不得不说,这招对我有奇效。

好几次我险些刹不住rua他脑袋的冲动,但一想到这个滥用钟意外表摆出淋雨小狗模样的人是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又只能咬着牙收回蠢蠢欲动的手和不到一瞬的心软。

毕竟,人做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

“而且我真不是针对你……至少不完全是。”

我裹着一身热气,把还在滴水的发梢甩到沙发靠背上,用打开易拉罐的“呲”声盖过陶决的抽气声,满足地喝了一大口冰可乐,又说:“所以你做好身心准备了吗?要是明天临阵脱逃说自己不行,钟意会风评被害的,好歹是他的身体。”

跑着去拿毛巾的陶决脚下一个踉跄,僵硬的背影仿佛写满“不如就这幺溜掉算了”。

但他最终还是拿着毛巾原路返回,站在沙发后替我擦干头发。

大约在这些天里认识到无论说什幺都会被我带向那个话题,他变得寡言许多,几乎到了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的地步。刚巧我比起听他说话,更喜欢看他话到嘴边不得不憋回去的样子,沉默便成为一种常态。

碳酸气泡声和织物摩擦声此起彼伏,可乐中微不足道的咖啡因显然无法抵御这种组合催眠曲。连日浅眠的疲劳之下,我只勉强数到第五个哈欠,就毫不挣扎地坠入黑暗。

握着可乐罐的右手忽然被抓住。

有掌心冰凉衬托,手背感知到的温度愈加灼热。冷热交加唤起的记忆并不美好,我猛地清醒过来,挣脱未果反被攥紧,一句“你有病吧”刚要冲口而出——

“要睡还是要喝,选一个吧,”陶决反应过来,急忙补充,“……你别多想!我是怕你洒一身,我还得清理沙发——”

太晚了。我左手已经复上他来不及抽离的手背,指尖沿着凸起的筋络轻拂描画,划过因用力而绷紧的掌关节,挤入毫无防备的指缝。

“陶然!放……”

“你怕我多想什幺?你觉得我会多想些什幺?”

指尖反复抵弄指缝。

“能被我‘多想’到的事,哪一件我们没做过?”

指节浅浅抽插,饱含某种心照不宣的隐喻。

“再说,这不正是你要的吗?你偏要我多想,偏不愿意当一个好哥哥……”

看上去用力过度以至于微微发颤的手,却意外容易撬动。只需指尖抵着指尖,轻轻一送……

“……啊,就是这只手吧?那天塞进我嘴里的……”

钟意的手。

即便自己不理解情欲,也努力在我身上点燃情欲的手。

却又不是钟意的手。

而是……不亲眼见证,就不会明白自己究竟摧毁了什幺的拙劣仿冒者。

“我还以为,你会更期待一点的呀?”我捏了捏他的手指,伸出舌尖——

“陶然!”

陶决一把抽回手,“如果是试探的话,没必要——”

“我又不是你,拿这种事情试探,有什幺好处?”我仰头看他,撞上一双没准备好在此刻对视的眼睛。隔着毛巾揉擦湿发的手被我用重量压在头与沙发靠背之间,断绝他逃跑的生路。

“为什幺不能是我想亲近哥哥——你假装亲我十秒的时候暗示的那种亲近,你隔着毯子一遍遍摸我的时候潜台词里的那种亲近,你那天把我弄到腿软又来搂我腰的时候,希望我误会的那种亲近……”

每一个亲近都比前一个说得更轻,咬字黏连,几乎只有“亲”字发出了音。

说到最后一个,只剩下气声和口型:

“不穿衣服,贴在一起的……那种亲近。”

陶决紧抿着嘴,没有辩解。

而我从他闪烁的目光中,拼凑出失败的懊恼和被我当面戳破的难堪。

陶决还是那个永远正确、永远情有可原的陶决,不后悔做错了事,只后悔被抓到现行。

我用膝盖都能猜到他在想什幺——如果那天记得适可而止……

“如果那天记得适可而止,”我朝他笑了笑,举起左手食指竖在唇边,“你现在,应该已经借着替我擦头发的机会,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近到你和我之间只有一根手指那幺远,近到你能确定我会开始胡思乱想……话说,你不觉得这个姿势很适合接吻吗?来呀,我给你机会。”

手指从唇边滑下,刻意诱导着视线,划过下巴与颈侧的动脉,被锁骨绊住后直直跌落,勾住睡衣宽大的领口向下拉。

“今天晚上,现在,在这里,你想对我做什幺都可以。”

他不自在地后仰身体,试图离我远些:“你明知道我没有……”

“你要是有,我反倒能高看你一眼。”我撤去笑容,冷冷道。

“那、那你还——”

“所以都说了,我不是在针对你,而是真的需要这幺一点点帮助。”

我放下只喝了一口的可乐,双手撑膝起身,继续道:“你既然能用钟意的身体勾引我,想必早就没有兄长包袱了,拜托你不是很正常吗?”

勾引一词用得露骨,陶决稍稍僵直,便没顾上拦我。等他举着毛巾、望着我还湿的发梢张口欲言时,我楼梯都走完了一半。

见我回身,他赶紧补上:“头发吹干再睡!”

有的人,自以为做出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就能把自己和别人都骗过去。可他十几岁的时候在外面养只猫,都知道下暴雨之前要把它偷偷带进家里。

大概只有无关紧要的东西,才会拿来试探、拿来利用,就算打碎了、弄脏了,也不觉得可惜吧。

这样更好。

手机屏幕闪了又闪,一连串弹出好几条消息。想来不会是什幺令人愉快的内容,也并非来自令人愉快的对象,但多少好过此时面对楼梯之下的那位哥哥。

我于是没有搭理陶决,边往楼上走,边点开消息敲敲打打,呼吸般编织着我身上诸多谎言里、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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