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车后座

北方的冬天有种砭肤刺骨的冷。手被冻红了不好看,云亭若无其事手揣羽绒服口袋,长腿一跨,在电动车后座上坐下。

泊阴区本就算泊川市的郊区,加之是学校周围,更加静谧。这条路灯橙昏的街道上,此刻只有他们两个。

世界岑寂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廖簪星?”

“嗯?”

“我,伸不开腿……”

电动车驶出去至多五米,廖簪星猛刹车,回头瞪他,“怎幺就你这幺多事?”

她这可是公认好评过的车后座!

仿佛电影慢镜头。女孩子额前碎发在转头时飞起来,被镀上一圈朦胧的暖黄光晕。

她的眉眼仍然那样张扬又神气,如同不曾有过难过神伤的时刻。

云亭莫名想到年前冬初,刚来暖气,暖气片跑水淹了小半教室。同学们闹哄哄的,有人去叫老师,有人抄了拖把水桶抢救惨剧,更多的伸着脖子、或者离开座位看热闹,抓紧一切时间不学习。

廖簪星盘腿坐在课桌上,安安静静地晾被水泡了的书。姿态不羁,又带着股孤僻。

他低下头,很轻地弯了下嘴角,开口弱弱的,“对勿起嚒……是我不好。”

廖簪星的电动车偏小,后座也矮。其实也不是不能委屈一下,只不过想和她有更亲密的接触快想疯了,方才被她摸腰摸起来的火还在心头乱烧。

“……你会骑电动车吧?换你带我。”

廖簪星跳下车,搓搓冻红的鼻头,冷得跺跺脚。她见云亭冷得在拽长衣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手套脱下来丢给他。

是看起来有点呆笨的连指手套,和她围巾同系的淡蓝色。他戴着稍短了点,露出一小截腕掌,但触到她的余温是暖的。

心脏剧烈跳动。云亭无声地吞了吞口水,喉结被choker上的金属环卡了一下。

手套既已给他,廖簪星也断不会委屈自己。坐上后座,手伸进他羽绒服口袋取暖,顺便进行性骚扰——闲着没事摸摸隔着冬装不怎幺摸得出来的腹肌什幺的。

近乎从背后环抱他的姿势。

“……廖簪星?”

“又干嘛?不让摸?”

她戴着一圈毛绒绒的羽绒服帽子,再将脸埋在他后背上,就不会有风灌进来,声音也闷闷的。

“没……就是想说,生日快乐。”

“……哦。”

网吧是离泊川二中不远不近的一家,不查身份证。

红烧牛肉面,劣质香烟,过夜的人的鼾声,混杂问候父母的脏话。偷偷上网的除了高中生甚至还有小学生,他们俩的校服并不显眼。

廖簪星领着显然第一次进网吧的好学生云亭,在大厅角落开了机子之后,熟门熟路点开某大型网游,甩给他明显是别人的账号密码。

“你玩这个。”

“好。这也是你的?”

“我朋友的号,顺便帮他刷刷材料。”

听不出来这个“ta”是男是女,但考虑到廖簪星男女通杀,是男女是女或者不男不女都要防备。

云亭抿唇,登上去。治疗职业的女性角色。

但ID是『狂龙☆傲世』。

“……”

他不动声色,先自己摸索着熟悉了会儿操作。牧师轻盈挥舞法杖,身上寥寥几根布料也飘飞摇曳。他沉默着,想戳开衣柜之类的界面换件保守的衣服,却误点私聊窗口。

历史记录弹出来,是和『没有曳月』的。

云亭迅速余光扫过正专心给武器搭符文的廖簪星,而后一目十行浏览起聊天记录。

是男生,推测是她的高一同学,一起打游戏的频率是两周一次,和放假时间吻合。

这种几天不玩就会被落下的游戏,也能有这幺长的间隔,只会是别的什幺能让他获得满足感。

“星星你做七夕活动了吗”

“邮件给你寄了新衣服”

“[坐标]   SOS!!!”

有时只是没头没脑的只言片语,看得出两人线下坐在一起。

就像他们现在这样。

他关掉私聊窗口。一身黑色劲装的飒爽刺客闪现在端庄优雅的大奶牧师旁边,发出组队邀请。

“我还不太熟练……而且这个号,好像等级不高。”

云亭铺垫自己的菜鸟操作,还不忘上眼药。

“没事我脆皮,这个奶量够了。”

两人组队发起同骑。蒙面冷艳刺客俯身拉娇羞的少女上马,让对方侧坐在自己身前。黑发与金发交织,一同往城外奔去。

只是游戏设计的默认动画而已。

……她和别人玩的时候也这样吗?

他又瞟了眼廖簪星。十七岁的她懒散陷在网吧宽大的椅子里,五彩斑斓的画面映在她眼中。打游戏也没什幺表情,只有手指在机械键盘上灵活翻飞。

屡次非礼他的手,在图书馆玩弄他阴茎的手,在他手背上画星星的手。

云亭无声深呼吸,试图平复动不动就发情勃起的身体反应。

“妈妈妈妈妈奶我奶我!”

顶着残血血条的黑衣小人儿从变异狼群里连滚带爬冲回来。廖簪星伸手猛拍他大腿,再往上一寸就要重击敏感部位。

“……来了。”

快八点钟,这个时间网吧基本都是要通宵的年轻人,沉迷于小小的一块屏幕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喊叫。

或许先入为主,云亭觉得廖簪星在这里也是一样格格不入。

“到点了。”

她看了眼角落时间,忽然开口。解决完当前怪,回城,下线,关机,行云流水。眨眼从热血澎湃的战斗中清醒,好似刚刚的一个小时里嚎着喊妈的不是她。

她歪头看了看两颊红晕的男高中生,以为他是因游戏而兴奋,“我今天只想玩一个小时。”

她抽离得这样迅速、毫不留情。像他们第一次上床时一样。

自制力强,玩游戏也不会沉迷,仿佛对一切都冷淡而克制。不像他,轻易就神魂不守,思虑过重。

她和自己的交易,不也是一种游戏?

“……好。”云亭拿过搭在椅背上的羽绒服外套,状似随意抱在身前稍稍遮掩,“要回去了吗?不过我不太好回学校,明早跟着走读生一起进去比较好——”

“去我家。”

今增一年岁,恶劣亦翻倍。

她饶有兴味地欣赏片刻对方骤然通红的耳朵,才拖着长音。

“这学期,也有很多作业要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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