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夏时节,蝉鸣犹在,风动竹帘不觉凉爽,只觉炎热烦闷。愫卿用过早膳,便在房中捻针刺绣,忽觉门外人影走动,便叫杏儿出门去瞧。不多时回来禀报,说梁家小姐给太太请安来了。愫卿闻听此言,才停了针线,又支使杏儿去厨房端一壶凉茶。杏儿会意走去,愫卿即先开了镜台敷了薄薄一层脂粉,后取下悬在床架上的香囊,临行时,踟蹰再三又把披帛脱去才出门。
愫卿擎着一柄纸伞,款款走到花园时,粱雱已在凉亭端坐,杏儿在侧侍奉。粱雱摇着白折扇,似有所思,愫卿才将近,粱雱便已望见,“啪”的一声收了纸扇,一行说“你家小姐来了”,一行站起去迎愫卿。
二人斯见坐定,粱雱从袖中取出一件金锁,递给愫卿:“大妹妹且看样子,可合心意?”愫卿接过细细端详,先不答话,只叫杏儿退下。粱雱却有些意乱脸热。时下天气燥热,高门贵主多衣苏州月影纱,这纱薄如蝉翼,飘逸风流,只是太过透露,若要穿着必以障眼披帛相搭配。
愫卿来见粱雱,特意脱去了披帛,粱雱又非眼盲,隔着几层纱也将愫卿通体瞧遍,粱雱虽是女子,到底是个乾元,见此也羞得她面红耳赤,只偏过头眼睛里尽是滢滢湖水。
愫卿看她情形,心下已明白大半,于是故意挨在粱雱身边而坐:“沛之…表姐,这样式倒是不错……”
愫卿一挨过来,粱雱便闻见一股兰麝的香气,脑子里无端出现愫卿心口上的一颗乌痣,心下越发慌乱,又见愫卿一双玉手环上腰际,唬得粱雱立时站起,又听愫卿花容笑语:“表姐何故?这香囊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粱雱只木然地立在那里,眼睛却不敢看面前的愫卿,只觉得心如擂鼓,怕被人听。愫卿系好香囊,脚下不稳,一下扑在粱雱身上,粱雱手快扶住了愫卿,两个人就这幺半搂半抱,远远看来,像是一对难耐相思的情人。
粱雱只觉身上人柔若无骨,一截腰肢更是酥软无匹,一对雪峰压在身前,真是勾魂夺魄。愫卿攀住粱雱肩头,用丝绢揩拭粱雱的热汗,粱雱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丰润檀口,几欲相亲,两人呼吸相交,迷离之间,粱雱吻上了愫卿的双唇,正如干柴烈火难舍难分,拉扯之中,折扇从袖中掉落,如惊雷一般在粱雱脑中炸开,拉开愫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只捡了折扇急急而去。
愫卿也不急,把那金锁收在袖中,揩揩唇角回房去了。
隔天汪子修来给愫卿施诊换药,顺着给岳母杭太太请平安脉,汪子修出身世家,医术精湛,入宫供奉以来平步青云,今夏又喜得一子,真可谓是春风得意。汪子修问诊完毕,从药箱中取出两叠双纸包的草药,细细嘱咐:“再用完这一副药,姨姐的标记就可尽消,今后的雨露期便如寻常地坤一般了。”
愫卿拉下衣袖默然不语,杭太太心疼女儿受苦,不禁埋怨:“天杀的卢三郎,短命鬼,还有卢府那帮蠢出世的王八蛋,竟然哄骗我女儿给那痨病鬼冲喜……”愫卿听着紧咬银牙,仍要压下心酸宽慰母亲,母女两个泪眼朦胧,只余汪子修在一旁半是心酸,半是尴尬地侍立。
待到汪子修请完平安脉,愫卿才拿出那片金锁:“因着我这病,你多费心了,这一片金锁就是我给外甥的满月礼,母亲在此你勿要推辞。”
汪子修接过金锁,大为赞叹:“成色好,做工也这幺精巧,这是哪家金店哪位师傅的手艺?”
“这我不知,是沛之表姐替我经办的。”愫卿提起粱雱,总是面红心热,杭太太在旁看得一清二楚。
汪子修用手帕裹了金锁,放在药匣内,一面在宣纸上写些温补药材,一面说些琐事:“提起沛之,吴王殿下倒是对她很赏识,听说还有意让沛之尚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愫卿急急倾身问道:“沛之可应了?”关切之言脱口而出,愫卿才晓得她这举动有多失礼,汪子修玲珑心思也明白过来,语带揶揄答道:“沛之幺,倒没应……”
愫卿才缓口气,汪子修又说出后半句:“不过也没不应。”
愫卿一颗芳心顿生波澜,七上八下搅得人不安。
吴王侧妃病逝,点了粱雱扶灵。粱雱生得本来俊俏,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又因着差事服孝,通身白衣白靴,更显风流朗润。愫卿在绣楼上远远望见粱雱腰横宝剑,胯下乌马,稳居仪仗之中,身后是八人擡的大棺椁,身旁则是一乘素轿,那轿中人掀开轿帷,显出一张芙蓉花面,愫卿瞧着粱雱俯身与她说话,心下既酸又恼,干脆离了雕栏不再去看,只闷在房中生气。
粱雱一行走了月余,待到回京,正值中秋佳节。粱雱先往王府复事,出门时正遇着汪子修一骑前来,见她身边并无药箱,心下正自奇怪,只拱拱手便要打马走去,却听汪子修唤她稍候,于是拨转马头,听得姨妈相邀同聚,本欲辞让,汪子修却揽过她的马辔,势要她同去:“贤姐,我可是受你姨弟,我那爱夫之托,你不看我们夫妻二人,也要给你那刚出世的外甥一点薄面吧?”
于是二人半推半就去至杭府,见过姨妈姨夫,饮过几杯水酒便觉昏沉,正欲辞别,却被一个眼熟的丫鬟引至厢房,粱雱实在困乏,只脱了外衣便要睡去。房中顿生一股兰麝香风,分明是地坤的信引,粱雱独身数载,平日全靠自渎纾解,如今多饮了酒水,脑子混沌一片,高涨的欲火压过了平日里的守礼自持,惯熟的经史子集也被乾元的强悍秉性烧成灰烬,粱雱解了松绿的汗巾,甫一褪下碍事的裤子,那孽根便高高扬起,粱雱心焦气躁,胡乱慰藉反而不得其法,那兰麝香气越来越浓越来越近,属于粱雱的檀香味道终于爆发出来与之纠缠。
忽有一双玉手握住那昂扬孽根,激得粱雱脑中一顿,眼前尽是密密汗珠,粱雱觑着眼,朦朦胧胧只见一个妇人,袅娜有致,伏在床侧侍候自己那阳物,粱雱闻见信引,已然明白,自知应立即斩断绮念,却始终眷恋这床笫之间的温柔小意。于是假装醉倒,不言不语,然胯下孽根却随那玉手揉弄,爽利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