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七月,酷暑难耐,好像随便一个人行走在露天的地方,不肖一盏茶的功夫,就会烤化。
夏日来最重要的事情被提上了日程,所有的重要官员跟着一起去行宫避暑。一路上春秋不住感叹,今年的避暑之行来的好晚,白白多热了一个月。
孙徽君在行宫的幽凉处,引水修渠,再造了一个厦宫,专给顾长安这娇贵的人儿使用。
这厦宫极富巧思,四周大开挖,修建人工水池,水池四周外接行宫的碧湖,形成流动的活水;再将宫殿放在水池中心空地,做基础时,往下深挖,联通冰窖,由下而上散发凉意。殿后有大水车,将引流到此的泉水运到殿顶上,水流顺着屋檐上悬挂的雨霖铃流下,形成水帘,隔绝暑气。要是天气再好些,宫殿四周会有一道道彩虹,宛如人间仙境。
此时的殿中,顾长安抱着冰鉴不撒手的耍赖:“不看不看,哎呀我头痛的紧,这些奏疏拿去给宫仪权、孙徽君,我需要休息!休息!”
“主子,我的好主子!看看吧,就看一眼,在其位,谋其政,政事再繁杂,您也不能总麻烦两位大人不是?”千代蹲在一旁耐心苦劝,有些话不能明说。那两位就是再能干也是男子,越俎代庖好些年,也该休息了,自己的主子好不容易到这个位置上,应该把权柄夺过来,这天下终究是顾家的。
简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死。
春秋坐在一旁,抱着一大盆葡萄往嘴里送,看着这出好剧。好似这出剧还不够热闹,在一旁添油加醋般拱火:“千代姐姐,主子前些日子都要忙死了,鸡都没叫三声便起床温书,还得在朝堂上听那些大臣聒噪,这好不容易到了行宫,你老人家就让她在歇两天吗?”
“啊!对对对!,我的千姐姐,你饶了我吧。”她松开了一只手,放在耳边发誓:“就两天,大离少我两天,没事的,乖乖啦!”
千代真是无语透顶了,一个天生尊贵,却一心贪玩不求上进;一个不学无术,遇事暴躁不问后果,还撺掇自己主子......她无奈的瘫坐地上,自己这是上辈子造了什幺孽哦,遇到这两个恶人,偏偏自己还不能生气!
顾长安和春秋对视一眼,嘴角不住上翘,嘿嘿,气千代最好玩了。
“你们在聊什幺,这般有趣?”清冷好听的男音从门外传来,一抹圣洁白衣出现在众人的视线。
“君君!”顾长安感觉自己眼睛都在发光,飞奔过去抱住他,像一只顽皮的小猴,紧紧挂在母猴身上。
孙徽君宠溺的亲亲她的额头,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放在殿中的主榻之上。
顾长安像一只求爱的小狗,在他颈间放肆的亲昵。好香好香,一到夏日,孙徽君身上的莲香味更浓烈了。清冷的菩萨,不带人间烟火,冰冰凉凉的,夏日抱住,最适宜。
千秋上前一步,手里拿着那封奏疏告状:“丞相大人,殿下今日,连一个字都没看。”双手托起,恭敬的递于孙徽君眼前。
“才没有!”在颈间细嗅莲香的顾长安自起身反驳,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孙徽君手里的奏疏,似抱怨:“我早就翻过了,是劝进表。”又指向书案上堆砌的小山:“那些,全是辞藻华丽的垃圾,看多了会变笨笨的。我才不要!”
“那殿下想看什幺?”他的声音清冷好听,直起身子,听她说下去。
古有帝皇登基,流程的第一步便是劝进。群臣联名上书,劝新君即位,新君必须推辞不接受;再劝进,再推辞;如此反复三次,礼仪才算完成。此举便是向世人宣告,我不是觊觎皇位哦,而是“孔融在推让大梨”,“三以天下让”。
她的声音像竹林里的溪流,缓慢而清澈:“我想看世间最巍峨的高山;我想看世间最清澈的河流;沙漠的浩瀚;大海的波澜;我还想看,我子民们过的好不好,能不能吃饱饭;冬天能不能穿暖。我在乎大国的崛起,也要小民的尊严。” 铿锵有力的话,如同巨人手中射出的利箭,击中殿内,所有人的心脏。
“主子......”春秋和千代雀跃着,要不是顾忌还有人在场,一定会冲过去,虔诚的拥抱。
孙徽君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掩去瞳眸中的流光。就像是独行在大海中的小船,突然自天边打来一束光,照亮了前行的道路。多少年了,他看过多少次朝堂的更迭,每一个坐在那个位置上女人。大鹏展翅九千里,看不见地下的蝼蚁。这是皇族独有的傲慢,他讨厌这样的傲慢。今天,在顾长安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不同,或许,这一次真的不一样,他坚信自己的选择。
“你怎幺了?”见他低着头,迟迟没有回应,不由的询问道。
他擡起了头,还是那一张圣洁如天神的俊颜,不一样的是,他那装满星辰的双眸,如此的耀眼。
“殿下。”他的喉结上下翻滚着,感觉有千言万语正在心中酝酿。在这一刻,言语是那幺的苍白。他拉着她,唇齿相接的一瞬间,天地为之变色,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忘情的啃咬,情绪的传递间,覆盖在心灵上的灰暗上升,光芒穿透其间,那光芒让我目眩!我的身体被吸回大片汪洋中,在海洋下的奇妙浸礼下洗涤.......
“唔...唔...”顾长喘不过气的推开他,一张小脸,因为缺氧,变得绯红。
春秋和千代早已背过身,低着下头默数地毯的花纹,好像有些过了哈,这还有人了。她眉目含春,娇羞的瞪了孙徽君一眼。
孙徽君正了正衣冠,吐气如兰:“我这里有一个礼物,殿下要不要看看。”
他目光温和,柔情暗蕴。
在顾长安期待的目光中,他从怀里拿出一封战报。期待的眼神变得失落,不是吧!这是什幺礼物啊。简短的几个字“大胜,匈奴退居百里,剽姚校尉居功至伟,着升为剽姚将军,望上恩准。”
顾长安是不是原主,对这边土地并没有很深厚的感情,搞不懂这些,什幺匈奴、什幺将军。
此时此刻,她作为大离的皇太女,身体里还是有一点点责任感的,她在思考这一场战争对于国家来说意味着什幺。
孙徽君好像很理解她的情绪,把匈奴和大离的故事讲给她听,着重讲了一下这次的胜利,如此这般娓娓道来,到是比茶楼里说书先生还厉害。
千代和春秋在一旁很激动,那可是几代人心头的噩梦啊,终于扬眉吐气了。
她听后连连跳起来:“天啊!天啊!这是战神吧!这样都能打赢!我下棋都不敢这幺想。\"
“嗯,如意很争气。”
她嗅出一点亲昵的味道:“这大军是你的啊?”其实这个问题有些敏感了,千秋听到直撇嘴。
“自然是大离的军队”他言笑宴宴,轻轻松松的揭过敏感和尴尬。
骑在他身上,用手指着调笑式的逼问他:“不对,你为什幺叫他如意?你们很熟吗?”
“正是愚弟。”拉过她的手攥在手间。
“那他也像你一般好看吗?”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将她抱在怀里,替她拂去纷乱的额发。神色明暗交替,有她看不懂的情绪:“殿下还想知道什幺?”
“嘿嘿”尴尬的笑笑,“做嫂子的多问问小叔子的情况,没什幺吧?”感觉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
他只是亲昵的抱着她,并未接话。
“殿下随我去个地方可好,别让人久等了。”等?谁在等啊,宫仪权?想到那封圣旨,她的脸瞬间红红的。
看着她的变化,宫仪权眼底兴味甚浓。
御书房的门推开来,那人身穿一袭紫衣负手而立,站在一张很大的羊毛毡所制的地图下方。
“阿权,殿下来了。”
他转身,看向来人。今天的他很不一样,没有往日间那种低沉的威压,周身萦绕一股豪迈的气息,着重的带着喜悦。
他快步的走过来,拉着她在地图下亲吻,双唇对接的瞬间,身体如有电流闪过,身高的差异,让她不自觉的踮起脚尖,几个呼吸间,顾长安气喘吁吁的推开他。
透明的银丝勾连,拉了很长。
“宝贝你看!这里还有这里,我们收复了失地”这一刻的他很是兴奋,指着地图上标记。这可是好几辈人都不敢肖想的胜利,撕碎噩梦的人如今就在边关,这只是一个开始,往后的丰功伟业他将亲自领略,他会以一个男性的身份,撕扯开世俗的裹挟,站在荣誉的顶端,以荣耀之身,被刻进史书。
顾长安伸着脖子,去看复杂的地图,好像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忍不住去抚摸粗狂锋利的线条,游走中,指间下突然有了蓬勃的生命力!
“望京、幽州、淮州、云南、苏州、杭州、洛阳、夜郎......”每一个地名如黑夜中升腾的烟花,在她脑海中绽放。
现在!一眼望过去的辽阔,全是我的疆土!
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奇异的感觉,就好像一个突然间暴富的人,他知道自己有钱,当真金白银的摆在自己面前那一刻。无边的震撼向她砸来,激动如一股洪流,在她身体里奔腾。浑身的毛孔因为激动而舒展开,有些站立不稳,孙徽君将她搂在怀里。
“都是我的?”带着不可置信的询问。
孙徽君面目含笑,像春日拂过的微风。肯定的回望过去:“殿下目光所及,皆是皇土。倘若现在不是,将来也该是了。”
这句话,好似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上,再添一把新柴,火苗蹿的老高,好像耳边已经能听到,大火舔舐木材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真的拥有了天下?我不停的在问自己,一遍、两遍,沉默下的暗潮汹涌。感觉自己真的行走在宽阔的帝王之路上,肩膀渐渐变得沉重。
宇宙在爆裂,每一个细小的微粒在远离、在重组,把我抛入黑暗于寂寥的空间,一道金光,划破宇宙的尘埃,在黑暗中将我拯救,再擡眼望去,巍峨的高山,浩瀚的大海,此间有人跪拜......
“刷~”的一声,宫仪权扯下那张地图,大步流星的走来,如大海的翻涌的浪花,将沉浸在虚幻世界的顾长安拯救。
将地图披在她娇小的身体上。
“让我们,帮陛下熟悉一下自己的领土。”
地图与身体接触的瞬间,她的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使命感,在升腾在叫嚣!
激动,使她小脸微微泛红,像一个饱满多汁,将近成熟的蜜桃。
孙徽君捧起她绝美的脸庞,透过湿漉漉的双眸,看向高贵的灵魂,是高悬夜空的紫微星,耀目的让人挪不开眼。
近乎圣洁的一个吻,在这一刻,顾长安再也不是那个胆怯的小丫头,她是冉冉升起的帝星,自己崇高的政治理想,将随着这个吻传递。他坚信,帝国的辉煌就在她的手中,他们,会走的更高、更远!踩在前人的肩膀上,在权力的顶端俯看神州大地。
“唔....”她在他的嘴里娇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