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以年将脸深埋在松软的枕间,白皙的细颈之上散了些乌黑的发丝,却依旧遮不住那蔓延而上,直至眼尾的点点绯红。
傅清一是故意的。
她的笑温和至极,可她眼底的情绪,分明像在轻嗔着质问,如果方才她出了声,纪以年想,那一定会是,“不是说不认得我的吗?”
纪以年知道,这第一回合,她就输得彻底。
有节奏的几声叩门打断了纪以年的思绪,她起身整了整略显凌乱的浴袍,踩着绵软的拖鞋打开了门。
纪以年发誓,她真的以为是机场人员来通知飞机可以起飞的消息,才会毫不迟疑地打开休息室的门,可当傅清一的脸出现在门外时,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的,她就要将门关上。
门外的其实不止傅清一,但此刻纪以年眼中只能容纳得下她一人。
纪以年背抵着冰凉的屋门,心底那阵烦闷再度涌起,卷翘的长睫颤了又颤,沉默半晌,最终由那饱满红唇中吐出的也不过只言片语,“我要休息了。”
咚咚的叩门声不断,震感穿透不算厚实的木门,一下又一下落在纪以年身上,搅得她更为心烦意乱,她转身猛得拉开门,“没完没了地敲,傅清一你到底要做什幺?”
四目相交,工作人员的手略显尴尬地擡在半空,“嗯…纪小姐…”
纪以年深吸口气,试图忽视傅清一那挂在唇边的从容不迫的笑意,“什幺事?”
工作人员带着傅清一一起过来,其实纪以年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可当真从工作人员口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时,纪以年的脸还是黑了个彻底。
“纪小姐,非常抱歉,飞机预计要明晚才能起飞,由于情况特殊,机场预留的休息室数量有限,只能烦您和…和这位傅小姐共用一间休息室度过今晚了。”
纪以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以至于话说到后头,工作人员都开始磕磕绊绊起来,她的目光闪躲游移,总在似有若无地飘向一旁,似乎在期望着傅清一将她从这可怕的氛围中拯救出来。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头等舱位的票价中包括了突发情况下可以单独使用一间休息室的权利。”
眼瞧着傅清一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工作人员只得抹了抹额角不存在的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纪小姐,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可现在休息室的数量不足,还请您理解一下。”
纪以年倚着门框,半垂下眼帘,她注意到了傅清一晦暗不明目光,正落在自己颈下裸露的一片肌肤之上,她扯了扯衣襟,有些不自在,“所以?”
那架势摆明了就是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傅清一通过这扇门,“我想我没必要为你们的失职买单。”
又况且,经济舱位和头等舱位八杆子都打不着一块儿,就算真的是休息室位置紧张,也该安排个头等舱位的来,动动脑子就知道,八成是傅清一在背地里做了什幺。
纪以年的手腕被握住,那指尖的温度有些凉,凉得她忍不住细微哆嗦。
也是,眼下正逢寒冬,傅清一又只穿着单薄的风衣,纪以年的目光落在了腕间的那只手上,被冻得惨白的肌肤下,是根根青灰的,流淌着凉到令人窒息的鲜血的细筋。
“阿年,我有些冷。”
傅清一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哪儿还会怕冷?
即便清楚的明白这一点,纪以年还是无法克制的心软了,她想抽回被紧紧攥住的手腕,却像是被那阵寒意冻得僵在了原地,“连件厚些的衣服都买不起了?”
傅清一没再说话,只是轻咬着下唇,瞧上去有些难堪。
原来那向来高高在上的人,那张无比矜贵又完美的脸上,也会出现落魄难堪的神情吗?
纪以年的心情很复杂,她是该觉得解气的,可扑通跳个不停的心在这一瞬间竟狠狠揪了起来,傅清一就是活该落入这般境地,她却又觉着,高不可攀、熠熠生辉才是傅清一的代名词,而不该是现在这样。
“进来。”
傅清一微微擡头,像是难以置信,至于她眼底飞快闪过的那丝情绪,纪以年没瞧清楚,她只顾着后悔了,在话刚说出口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真是疯了,傅清一什幺处境,和她有什幺关系?
可惜后悔也来不及了。
傅清一是个会反客为主的,她握着纪以年细瘦的手腕,指腹似有若无地轻轻摩挲着那细腻娇嫩的肌肤,长腿一迈,就牵着纪以年进了屋。
门外的工作人员摸了摸鼻尖,有些搞不清状况,她默默摸了摸兜里厚厚一叠现金,云里雾里地选择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