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陆仟打开微信扫了一眼消息。
她看完转头对袁诗桃说:“走吧。”
袁诗桃:“熠哥来了?”
“他不来了,说排练搞不完。”
“啊?他不是排乐队?”
“是啊。”
“…可是,”袁诗桃满脸疑惑,晃了晃手机,“沅安和前面就告诉我,他排练结束了啊。”
陆仟一瞬间沉默。但她直觉甘明熠不是会无缘无故骗她的,并未多在意:“或许是他还有别的排练?”
“别的排练会不告诉你?”
“……”陆仟强忍着的不适被袁诗桃一句话轻轻松松地挑了起来,她抿嘴,“有什幺不可能。”
说罢她又半玩笑半警告地说:“不准挑事。”
袁诗桃横眉竖目:“我帮你呢!白眼狼。”
“好啦,好啦,爱你,桃姐!回家吧。”
陆仟一把搂住好闺蜜的胳膊,亲亲热热出了咖啡厅。
回家的的士上,陆仟还是没忍住给甘明熠发了条微信。
「陆仟:你排到几点呀。」
「甘明熠:还不确定。」
「甘明熠:你先回家吧。」
「陆仟:好。」
陆仟握着手机,轻咬住下唇,侧头看窗外不停倒退的街景。她在脑海里过着今晚需要完成的工作,有七重奏要写、德语作业要完成、还打算看一看曲式课的论文…而且今天难得能早点回家,若是甘明熠要排练一整晚,她还可以忙完之后独自追追剧。
我很忙的。她在心中默念。
红灯亮,的士停下,司机擡手轻点手机,回复了一条语音。咿咿呀呀的本地话,她只听得懂“瓦拉瓦拉的”几个字。
鲜红数字还在不断倒数,只剩最后十秒时,陆仟深吸一口气。
他妈的,不管了。
她开口:“师傅,麻烦你开去海都音乐学院好吧。谢谢。”
“哦,行。”
下了车,陆仟着急忙慌地给司机展示了付款成功的界面,转身匆匆走进了学校。离乐团排练厅还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她忽然清醒:我这是在干什幺?抓奸?
她被自己的愚蠢模样气笑。不说有没有“奸”这件事,她是以什幺身份跑过来,且她又何时在意过这些事情。
陆仟的亲近朋友们都知道一个小八卦,至今还被她们津津乐道。她跟某个前男友谈恋爱时,互相告诉对方今晚要在家好好休息不约会了,两个小时之后却在同一个夜店偶遇。陆仟跟好闺蜜在卡座沙发上蹦得正欢,转头看见不远处另一个卡座上坐着她当时的男朋友,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脸尴尬。她没有走过去,前男友也只是继续喝着酒,不过散场后,前男友默默站在夜店门口等着陆仟,把她送回了家。
当时的陆仟从夜店走出来,看到前男友在那站着,她什幺都没说。二人就像无事发生一般又谈了一个多月,因为其他的原因分了手。
从前的她是真的不太在意男友身边的莺莺燕燕。那天在夜店里看到本该在家休息的前男友坐在夜店的卡座上休息,她心里只有自己说谎被戳穿的尴尬,并未有半点对对方的不满。即使她很清楚,帅哥泡吧,从不会百分百单纯。
若一定要说有什幺特别的情绪呢,那就是庆幸。当时的她特别庆幸对方也在蹦迪,使她的一丁点愧疚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美女泡吧,也不会百分百单纯。
是,她的爱情底线确实比较低,虽然违反原则的事情她从来不做,但在恋爱中撒谎去泡吧这件事,若是旁人想嘴她几句,也是能找到地方下口的。她明知结果却还是这幺做,恰好证明她自身就从不在意对方是否会做这些在危险边缘徘徊的事,自己也自然做得理所应当毫无顾忌。
但现在僵硬停在音乐学院道路中间的女孩,不也是她陆仟吗。
陆仟面色晦暗不明,心脏砰砰跳着,半晌后转身往校门走。
“妈的,有病有病有病…”她不停小声咒骂自己。
走到一半,冷着脸的女孩被一声不确定的呼唤叫住:“陆仟?仟姐?”
她暴躁回头,看到声音的源头是一个白净的男孩,个头不矮,只是看上去很清瘦。她觉得对方有些眼生,不佳的心情让她略有些不耐:“你是谁?”
男孩微微梗住,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你果然不记得了。我是翟卢,大二民…”
“民乐系,学二胡的。”陆仟反应过来自己不太礼貌,努力挤出了笑容,“我记得,没戴眼镜看不太清,不好意思。”
“没事。”翟卢笑着走近,“你确实可能对我没什幺印象。”
他走到陆仟身前站住,看见擡头望向他的女孩杏眼圆圆的,黝黑的瞳孔旁明显有一圈隐形眼镜的边。他顿了顿,轻声道:“现在你应该记得我了吧。”
陆仟因为翟卢带着若有似无暧昧气息的话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见状翟卢立刻站远了点,恢复了正常的语气:“我们民乐队正在排练,今天人不多,排练不算很正式,你要不要去试试乐器?”
闻言陆仟很纠结。
如果翟卢不带着她去,光凭她一个人敲门进排练厅,她脸皮再厚都没有用——因为人家可能压根就不搭理她。虽然眼前这个邀约者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但难得的机会她不想错过。
于是她客套地笑:“那麻烦你了。”
翟卢咧开嘴:“不麻烦。”
陆仟再次转身,重新走向排练厅。像是想到什幺,她问:“民乐跟管弦用一个排练厅?”
翟卢摇摇头:“我们有单独的。但最大的那个乐团排练厅是共用的。”
“哦。”她点点头,“那今天用的是小厅?”
“不是,最大的那个。”翟卢有问即答,“今天是民乐团排练,不过好多人请假了,所以指挥干脆让我们自己分排了。”
“嗯。”陆仟再次点点头。心里微怒,不知道甘明熠为什幺要骗她。
翟卢时不时偷看一眼面色平淡的娇小女孩,想着他刻意打听来的传闻和那天在KTV发生的事,犹豫片刻还是直接问道:“仟姐,你单身吗。”
“……”陆仟沉默。
半晌,像是为了掩饰刚刚自己试图捉奸的愚蠢行为,她底气不足道:“嗯。”
说完她莫名有种做了不轨之事的羞耻感。这个感觉太过于陌生,让她很不舒服。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翟卢笑得灿烂,脚步轻快起来。
推开排练厅的门,里面拿着民乐乐器的同学们都面无表情地各自排练着。翟卢帮忙说明陆仟的来意,一听是跟新音乐有关,民乐系同学的眼里都闪过一丝不耐,但看在系主任儿子的面子上,都勉强同意暂停一下排练,让陆仟挨个试试音效。
陆仟平生最怕的就是勉强演奏员,尤其还是不怎幺熟的演奏员。顶着高气压的她头皮发麻,虽然翟卢一直站在旁边鼓励她再多试一下,每说一句民乐系同学就明显更配合一分,但她还是浑身不自在。
“仟姐,再试试啊,这就结束了?”
“不用了…”陆仟感觉自己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了,“谢谢大家,太麻烦了。”
一众同学只是翻翻眼皮,假模假式地客套着。
陆仟刚准备转身走人,却听翟卢开口道:“要不今天排练就到这吧?大家回去好了。”
她看见大家的眼睛瞬间都亮了起来。可还是有人略微担忧:“指挥那…”
翟卢不甚在意地一摆手:“我去说,问题不大。反正今天也没多少人。”
他是音乐学院员工子弟,从小就在各个名家教授眼皮子底下长大,关系不一般,这是所有民乐系同学都清楚的事。得到系主任儿子的保证,大家欢呼雀跃,赶忙起身收拾乐器。
陆仟百般无聊地甩了甩手,刚想开口跟翟卢道别,男孩转头打断了她:“仟姐,我给你试试二胡的音色吧?”
“……”
“你们系的有个教授给我妈写过一首新音乐。当时我还拿着练过手,不少新音乐技巧我都挺了解的。”
翟卢站在原地,并未向她走近,脸色也如常,表面上是想帮忙,实际别有用心且她心如明镜,可这个提议她很难拒绝。
陆仟垂眼,放空了两秒。再次擡起眼,她满脸漠然,耸耸肩:“行,麻烦你了。”
*
甘明熠拉琴拉的心不在焉。
谱面上的音符变得陌生,看上去错综复杂。这个乐章他已经练了两个月,按理来说不看谱都能拉,但今天却频频拉错音。
干脆休息了一会,想给琴弓上点松香,找了一圈没找到。思考片刻,他想起应该是放在排练厅了。正好今天练琴状态不佳,他不假思索地收琴。
下楼还琴卡的时候脑子里不断浮现陆仟的面容。想她现在在干什幺,有没有察觉到他是故意不去接她,是否发现了他在生气,又猜测起她跟神秘男孩的关系,猜想是否是他醋意上头想多了…心思兜兜转转,心情从愤怒变成了后悔,掏出手机看到微信一片寂静又有些失落,踌躇片刻还是将手机放回了衣兜。
甘明熠背着琴,快步走向排练厅,心里打算一会去女孩家找她顺便住一晚。
远远看见排练厅的门虚掩着,却没传来本该有的民乐乐器声。
民乐团排练就结束了?他有些疑惑,并未多想。
距离排练厅还有几尺的距离,他听见里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谈话声,穿插着二胡的声响。传统乐器眼下发出的声音一点也不传统,尖锐又刺耳却很独特。
这倒真是像她所说的“吱吱呀呀”声了。甘明熠一边走一边想,脸上还在轻笑。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从排练厅的门缝里,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窈窕身影,正随意地侧身站着。而身影旁坐着一位男孩,这次的男孩不再神秘了,他见过这张脸。
那天他和陆仟终于亲上的唱歌局上,这张脸的主人望向陆仟的眼里是丝毫不掩饰的渴望。
而此刻这张清冷面容的眼睛弯弯,手上抚摸着乐器,目光却频频瞟向陆仟。
他太熟悉这个眼神了——因为他也是这幺看着陆仟的。
甘明熠感觉愤怒从脚底开始往上蔓延,他脸色冷若冰霜,缓缓推开了排练厅的门。
动静不大不小,陆仟随意回头,看到来人是甘明熠,脸上丝毫没有慌张的神情,反而有些诡异的平淡。
甘明熠推开门后只是站着,两只手插兜,微扬下巴,盯着陆仟不说话。
陆仟也紧闭着嘴。
翟卢早就停下了拉琴的手,目光火速在明显不对劲的二人转了转,徐徐开口:“你是…熠哥对吧?我是翟卢,我们一起唱过歌。”
甘明熠不接话,看都不看说话者。他的脸色在陆仟的平静注视下一点点沉下来。
见他不接话,翟卢也不尴尬,反而是觉得意料之中,且他的态度让翟卢更加确定了一些事。他自顾自笑,转头看向陆仟:“仟姐,时间不早了,下次再帮你试?”
陆仟终于转过头,轻轻地“嗯”了一声,侧脸看向窗外。
翟卢起身收拾乐器,余光瞥见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还在一动不动站着,似乎寒气比刚刚更甚,他暗笑,火上浇油道:“仟姐,晚上一起吃饭?”
“…不用了。我不饿。”
“那你下次请我吃吧?”翟卢丝毫不介意,蹬鼻子上脸,“我今天也挺忙的,就是看你需要所以我才腾出时间。”
陆仟莫名其妙:我求你了?不是你主动的吗?
她有些恼怒,但又不想当着甘明熠的面解释,仿佛是为了说给他听一般,只能随口应了下来。
余光中甘明熠还是死死盯着她,冰冷的目光让她有些背脊发凉。她讨厌这种莫名的感觉,就像是被男朋友抓到自己出轨一样,可她和甘明熠又不是恋爱关系,他凭什幺这样对她?
…况且先说谎的人明明是他。陆仟也开始气血上涌。
忍受不了排练厅里诡异的气氛,她连道谢都没跟翟卢说,直接转身准备走人。
翟卢却又叫住了她,在她侧头疑惑的表情里,对方慢慢绽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用不大不小、门口那个人刚好可以听到的音量跟她说道:“等你想结束单身了,可以问问我。”
陆仟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脑袋不受控制地转向门口,却只捕捉到一个大步离去的身影。
她想也没想,追了出去。
翟卢露出了恶作剧成功的得意笑容。
“甘明熠。”
“甘明熠…”
“甘明熠…啊!”她气喘吁吁追上走的飞快的男孩,伸手想去拉他,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甩开。琴盒上的带子不小心擦过她的脸,让她忍不住吃痛轻呼出声。
许是因为她的轻呼,愤怒的男孩终于停下了脚步。只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道:“有事?”
两个字吐出来,陆仟被气的脑袋生疼,她压抑着火气:“你走那幺快干什幺?”
对方语气很冲:“你追出来干什幺?”
“……”
陆仟的胸脯一起一伏,努力压制着脑中的委屈和愤怒,试图让这场只应该发生在真正情侣之间的争吵平息下来,她斟酌片刻,缓和了语气:“你不是有排练吗?”
甘明熠却根本不配合她,讥笑出声:“我真有排练是不是还耽误你了?”
陆仟被甘明熠一副“我就是说谎了你能怎幺着”的态度激得再也抑制不住火气,她冷下脸来:“你凭什幺说话阴阳怪气的。”
甘明熠夸张地笑了一声,勾唇道:“我确实凭不了什幺。”
他再度换上嘲讽的表情,咄咄逼人:“两年我都说少了。三年四年,研究生毕业了也轮不上我吧?”
男孩的话比刀还要锋利,字字准确地扎在了陆仟心上。
吵架陆仟从未怕过,可此刻脑海里空白和混乱交织,她努力找寻着反击的话,却只在角落里看见了一些她刻意遗忘的片段:穿着制服的合照、人影模糊的麻将桌、冷漠的侧脸、走向他人的背影…从未得到解决的问题就像病毒一样安静潜伏着,眼下被男孩的冷嘲热讽再度激活,伤心的回忆一件件复苏,在她的大脑冲撞叫嚣,试图吞没她。
她还没来得及把伤人的话说出口,眼眶就先红了。
甘明熠终于低头望向安静的女孩,看她呆愣在原地,神情哀伤。
他的大脑还没顾得上思考,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地想去抚摸她的脸颊。
手擡得很迅速,女孩躲避的更加迅速。
她微微侧脸,无视他僵住的手,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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