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是一个鬼,在名为十二鬼月的企业里有着近两百年的工龄。作为一个兢兢业业在做鬼事业里摸爬打滚的女人,她一早就看透了自己这份工作。老板刻薄又冷血,工资少得可怜就算了,工作环境也十分恶劣,一旦老板不如意,脑袋就可能不翼而飞。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就是个蒙骗无知人类的传销组织。
她真的不知道当初的自己在图些什幺。
在这样失败的职场生活里,她又犯了一个错误。草草结束了一段失败的婚姻,不知悔改地踏入了另一段更糟糕的婚姻之中,在陷入工作倦怠期的同时她也很不幸的陷入了婚姻问题。
从战场脱离出来赶回万世极乐教的她站在走廊时听到了声音,“遇见什幺有趣的事情了吗?”
声音一出她从容地换上了新的表情,“为什幺这幺问?”带着甜腻的笑着转过脸,看向正坐在佛堂中央一手撑着下巴的男人。艳丽的容貌,白橡色的长发,七彩的瞳孔,除去瞳孔的颜色,这是一张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脸,“话说回来,还要谢谢大人,我只差一点点就要死在那里了。”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这是她糟糕的’结婚’对象,万世极乐教教主,童磨。
“看来是遇见了实力很强的家伙。”男人展开手中的金扇,半遮挡着自己的面孔,一双漂亮的眼睛流露出几分笑意,“不过说起来,还是你太弱了。”
“我已经很努力了。”萤走近他,耍赖般把另一把金扇递出去,抵着他的胸口,“不要太苛责我。”
童磨拉住她的手腕,稍微一用力就将人拉到怀中,安慰她,“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还想夸一夸你,那个不守规矩的家伙被你处决的很漂亮。”抚摸上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他的笑容格外慈悲,“我会更加努力提升你的实力,以后会赢的。”
“我会听话的。”萤乖巧地点头。
童磨仔细打量着她的脸,喃喃说:“总觉得,你在说谎。”
窝在他冰冷的怀抱里,萤擡起头说:“我有没有说谎,你知道的。”
“大概是有太久没有和你这样相处,”童磨看着她,目光一片柔情,“我们之间的感情变淡了,所以我无法确定你是否在撒谎。”
萤坐在他的腿上,望着他看似深情的目光,喟叹一声,“那是我的错吗?”他们夫妻的名义很早开始就名存实亡,他有他的过法不怎幺过问她,她也乐得自在。说来也正常,人世间有几对夫妻关系能够维持百年之久,换做任何人这幺久过下来,都会两看生厌。
“我们有多久没做了?”他仰头,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皮肤有点湿冷。
听他这幺问,萤有一瞬间地愣怔,等他的手臂收紧,她连忙掩饰好自己的表情,笑道:“你自己冷落了我多久,你忘了吗?”
“我冷落你了吗?”他有些困惑,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她的腰带,抚摸着她腰背间冰冷的皮肤,“说起来,很久没有和你这样相处了。”
她没忍住,身体颤抖了一下,轻声问:“是孤独了吗?”
“离开你,确实有这样的感觉。”童磨不假思索地承认,说完他咬开了她的衣襟,松垮的衣服如游鱼般滑落,顺着地板蔓延开,她并没有穿里衣的习惯,衣襟一散,上半身几乎赤裸。他低下头张嘴咬住了她一边绵软的乳房,力气并不重,他只是含着,缓慢又仔细地拿舌头去舔。等她乳头硬起来后,他又开始吮吸,像年幼的孩童被母亲哺乳那样吮吸,他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埋首在她怀里,恋恋不舍地占有她的双乳,每一边都仔细地吻过,吻得她浑身止不住地发颤,下意识伸手抱住了他的头。
她问:“我对你而言,这幺特别吗?”
“你对我而言,十分特别,”他痴迷地仰头,这幺多年的冷漠仿佛从未存在,他的爱凭空而生,“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与你相提并论,你的存在会让我感受到活着,那是谁都不能做到的。”
“大人的语气,像极了那些前来寻求帮助的瘾君子。”萤眯起眼睛,掌心捧着他发痴的脸。
“瘾君子,也是一群可怜可悲的家伙,”童磨流露出了他那副悲悯的神态,“我也是这样的一员吗?”
“不,你不会。”萤断言,“上瘾是无药可医的绝症,而大人百病不侵。”
这句话似乎并没有令童磨感到任何的愉快,他抚摸着萤的脸,叹息,“说的极对,这是不公平的,对所有人而言,”尖锐的指甲在她脸上忽然加重力道,划开一道血痕,血液滴到了他的脸上,他看着那张和自己如无二致的脸,陷入茫然之中,“对我而言也是不公平的。”
“应该是对我最不公平,大人。”萤垂下眼睛,对脸上的伤口视若无睹,猩红的血珠淌在脸上,让她的脸看起来格外妖异,“对我非常的不公平。”
“我曾经给过你选择的机会。”童磨的心脏突然跳动得飞快,他享受着仰起头,万分愉悦。
萤的神情转瞬即逝,最后融入了笑容,“对。”她弯起眼睛,“这是我选择的。”她笑起来的时候眼底一片碧波荡漾,层峦起伏的水光里映照着童磨的笑脸。
“我现在应该很开心,这样陌生的情绪是我出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他这样说着的同时,双目中配合的落下了一串一串泪水,七彩的瞳孔如同万花镜一般光华流转,“开心到止不住的落泪,你听,心脏那里正在为了你跳动不止。”说着,童磨就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泪水落得噼里啪啦的不断线,哭法和她假得不分上下。
萤从未因他的动人情话而快乐,这是他们夫妻之间存在的一个永恒的难题。
两个人每日装模作样地作出心有灵犀的样子,可事实上他们连基本流于表面的感情也做不到共通,一昧的将情绪当作面具。轮到开心出场时,方才的悲哀就坦然落幕退场,笑容立刻就钻到台前,开始没有任何意义的表演。
要讨好自己的丈夫实在是太容易了,这就像是阅读题,读到怎样的内容,就回馈怎样的情绪。
“嘘——”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吻住了他的嘴唇,“知道的事情就不要说了。”这是她自从开始对自己的丈夫不耐烦之后无师自通的技能。
鬼和人类一样,依靠荷尔蒙催动的欲望是大多数矛盾的通用解答方式。
童磨过去很喜欢她主动献吻,现在也是。他的回应十分热情,和以前没有区别。
说起来他们二人其实很少能够仅靠语言就可以产生共情的时候,童磨心中一片荒芜,她内心亦然是死水。唯有身体接触,他深埋于她体内之时,他们二人难得的会产生些微的灵魂共鸣。
归根究底,只是因为情与爱两者都不存在,他们只能粗略的享用副产物。
这时童磨会从高高在上的神座中坠落,过去他是圣洁的举世无双的圣子,享有万千教众的供奉和敬仰。在她面前,他只是一个沉沦在情欲之海的初学者。
这给萤带来了渎神的快感。
他的双手在她赤裸的后背上抚摸着,他则流连于她的乳房不肯擡头。两人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关系,但是今天他却格外兴奋,毫无缘由的兴奋。
她脱去衣服,浑身赤裸地跨坐在他的身上,他衣衫整洁,圣洁又端庄,可胯下顶着她的性器态度之热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她的身体。
“眼睛,还真是好看。”她的手从他的胸口离开,攀上了他冰冷的脸,让他擡起头看着自己。指腹落在他的眼尾,那里有这世间最璀璨的色彩,除此之外,空无一物。这时童磨的双眼缠绕了几缕薄雾,平添了几分欲露还遮的美,“让人爱不释手。”
“只有眼睛吗?”他注视着她。
“怎幺会只有眼睛呢?”她的指尖在童磨的胸膛上打转,锋利的指甲留下痕迹,“这一点大人要比我清楚,不是吗?”
“当然,”他慢吞吞地将她压到身下,她的指甲顺势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伤痕,血液顺着白净的手指流淌着,童磨的身体是冷的,但是他的血却是有温度的,“你的一切我都清楚。”
“你应该也能感受到的,萤。”他和她交换了一个十分绵长的吻,也在这时候挺进了她的身体,一口气进入了最深的地方。他依旧没有脱去衣服,留她一个人在他身下动情地喘息着,如勾引僧侣的妖孽,缠着他的腰,用这幅身体逼着他与自己欢好。
大约是太久没做过,他这一次的动作格外粗放,用力地进出,如那些信徒叩拜自己一样诚恳地尽心尽力地肏弄着身下紧热的穴道,他向她叩拜,叼着她的乳房如饥饿的婴儿一样不舍,舔过之后他突然擡头问她:“你刚刚在想什幺?”那种陌生的,令他控制不住美妙的滋味,让他动得更快了。大开大合地进入,彻底地将自己送进她的体内,企图将自己与她融为一体。
“在想……什幺啊。”她仰头喘息,被他顶得声音零散,腰肢被肏得越来越软,几乎擡不动腿,任由他将自己的双腿拉高架在腰间,肆意进出。
她被快感冲昏了头脑,脑子里飞快的闪过许多,最后她望着童磨眼中的自己,甜蜜一笑。
“我……想到了火,炽热的,熊熊烈火。”
·
这天之后没多久,萤因为做事不当,让鬼杀队的剑士从眼皮子底下溜走,被顶头上司骂了一通,顺便挑剔了她业绩不达标这件事,差点点小命不保。
这其实算是老板在没事找事,因为她的业绩是和童磨捆绑在一块,光凭这家伙的业绩,她也能被带着躺赢坐稳十二鬼月业绩前几的交椅。
不过老板说什幺就是什幺,只要不干掉她,说什幺都对。
在她被挂出来通告批评之后,十二鬼月里出了个狼灭,比她还能消极怠工,态度直白地表示自己再也吃不下人类了,于是被剥夺了十二鬼月的身份,做了杀鸡儆猴里的鸡。
作为被儆的猴,她并没有自知之明,此时还在职位上浑水摸鱼。
甚至还在企图勾搭敌对势力的工作人员。
“好久不见,炼狱先生。”她笑着避开刀锋,亲切地问,“今天的我好看吗?”
话未说完,火焰就烧到了头颅之上。
“这次也打算逃跑吗?”对面的男人步步紧逼,显然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防止萤先一步离开。
“我们也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呀,为什幺不给我跑。”手里金扇挥动,漫天冰雾落下,这一次炼狱动作快了一步,刀风带起火焰卷席着风吹散了大片的冰雾,毫不犹豫地直冲上前,“炼狱先生不舍得吗?”冰雾忽然撤去,一并卷走了火光。
她的脸正在他的眼前,与他四目相对,强迫他在咫尺之间与她呼吸交缠。
那双眼睛底下是万丈深渊,几乎要将他吞没。
心头一跳,他猛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果然,不论是怎样的面孔,鬼的本质都不会改变。”
她疑惑:“原来炼狱先生已经能够透过皮囊看透我的本质了吗?”
炼狱:“……”
“难道我说错了?”她蹙眉嗔怪,“炼狱先生可以否认我,不要不理我呀。”
“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明白,我们之间的交谈是没有意义的。”炼狱杏寿郎抽刀卷焰一气呵成。
“说起来我对这张脸还有几分信心,认为炼狱先生可能会喜欢这样的。”萤轻巧的躲开对方的追击,目光紧紧地跟着他。
他依旧是毫不犹豫的反驳:“只要这副皮囊之下的是鬼,不论是怎样的脸我都不会喜欢的。”
萤觉得炼狱杏寿郎这个耿直的男人真的很不会说话。
“我想要和炼狱先生成为朋友呀,”她不依不挠地追问,“你要怎样才会喜欢我呢?”
“那请你转世为人吧。”杏寿郎直挺挺地站着,态度坦然,“与鬼成为朋友,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又叹气,“连了解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回答她的是炼狱的炎之呼吸。
“虽说是一厢情愿的开始,不过我还是相信,炼狱先生看到我真挚的感情,一定会心软的。”她手握炽热的刀刃,拉近炼狱。
“人和薄情寡义的鬼说了解,也没什幺意思。”刀刃一挑斩断了她的手掌。
她慢吞吞地恢复自己的手掌,不满道:“才不会呢,我从不薄情。我曾经遇见过一个虔诚的男人,他匍匐在我的脚边,将我奉作神明,”一字一句清脆地在刀尖上跳舞,两人一刀一扇相撞,迸发出阵阵火光,“我露出了自己过去衰老憔悴的脸,问他这样的我你还爱吗?”杏寿郎的长刀借势拉出一个大弧,身形一转,呼哧一声燃起了巨焰,“他说爱,我突然被感动了,所以我吃掉了他,让他与我化作一体享受永生。你看,我分明不薄情。”
“嗯,不愧是你。”几番下来,炼狱杏寿郎始终弱了一线,鲜血透过身上的衣物沾染全身,“擅长颠倒黑白,也是一门了不起的本事。”
“看来我和炼狱先生的认知有着不小的差别呢。”她背后是铺天盖地的冰棱,寒意直冲天灵盖,“炼狱先生为什幺不和我谈谈你的想法呢。”
“人类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事物,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的鬼小姐是永远无法感知这样的情绪的。”杏寿郎擡手一抹唇边的血渍,他精神振奋,“不管是鬼也好,人也好,如果肆意妄为将生命视作尘土,可是会要吃大亏的。”
他的刀尖上跃动的火光就像他茂盛热烈的生命力,双目亮得惊人,
萤目露迷茫,冰花迸裂散向冲上前来的身影,冰棱当头盖下。
“曾经也是人类的我,对炼狱先生所言也并非一无所知。”她静静地看着炼狱杏寿郎,“我想问,那些视生命为尘土的人类又算什幺呢?”
可惜炼狱并没能回答上来,他劈碎了冰的刀尖,只一线之差就要砍上她的脖子,而她身边的萤火已经瞬间化作一道丝线穿透了他的咽喉。
意识在那一刻还未来得及收拢就溃不成军,渐渐所有的画面都最终散去,那双碧海汪洋般的眼眸静静的看着他。
庞大的身躯骤然垮塌,萤身后的萤火蜂拥而上,托起他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伤的真重。”萤摇头感慨,一点也看不出她就是始作俑者,“可惜今天只能到这里了。”
面上忽然淌下一丝血迹,她愣了愣,发现是炼狱的刀风划破了这一次的面具。看来不论是什幺情况,这位勇敢的剑士先生都受不了她这些虚伪的面具。
她擡手打碎了那张制作精良的脸。
皮肤一点点裂开,露出背后那双死水般毫无起伏的眼睛,那里面刻着——上弦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