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燕真依旧像上次一样抱着她去清洗,庄织哪有力气站得住?被放在瓷白浴缸里,花洒里的水流温度刚好,温柔地拂过每一寸皮肤。
“阿织”。
“嗯?”慵懒而脆弱的鼻音应答。
“如果,我是说如果”,陈燕真望着侧躺在浴缸中,不着寸缕,闭目养神的人,犹豫不敢问出口,“你遇到的不是我,你还会答应这种交易吗?”
问完便立刻撤走目光,他怕答案太伤人心,扯出血淋淋的伤口。
可是没人回答他,他以为庄织睡着了,叹口气,作罢。
但她始终清醒,听到陈燕真问出这样的问题,微微错愕,一点儿都不像他的风格。
仿佛,有一丝患得患失?
她顺着思路思考,如果不是陈燕真,她也会跟另外一个陌生男人做爱吗,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
不仅不排斥,甚至有些上瘾,贪恋着他的吻,他的抚摸,他的占有。
没名没分,稀里糊涂,做最亲密的事,真的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吗?
不,不是的!
这个念头只是想想,她便有种本能的排斥,她根本无法接受其他男人的靠近,更不可能同意这种难以启齿的交易!
因为是他,她才愿意。
只是,才不要告诉他呢!
谁让他刚才像发了疯一样没节制要她,痛得要死,坏男人!
“那你呢?”她阖着眸开口,不答反问,“我看你倒是很擅于皮肉交易”。
陈燕真陷入了沉思,突然冒出的声音让他难以反应,愣了一下才说:“傻瓜,等你想起来了,自然就知道了”,他捏捏她的脸,像捉弄一个小孩,满是宠溺。
庄织没力气拍掉他的手,噘着嘴,不服气,狡猾的老男人。
“这跟我的记忆有什幺关系?”她顿一下,“不过我的记忆里好像真的有你,我记得我曾经不止一次喊过陈燕真这个名字,是你还是跟你同姓名的人,我不知道”。
这话一出,他立刻僵硬。
难道是她的记忆开始苏醒了?一定是的,一定......
“你还记得什幺!”他的情绪变得激动,稍微失控。
庄织笑,鞠一把水溅到他身上,“没了,不过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现在我有了新的生活,有阿婆,有颂彭哥,还有小星”,说到小星的时候,她脸上的明媚藏不住,仿佛有一道光照进生命。
“陈燕真,过去的事我没打算刻意抓住不放,人要珍惜当下,这五年不论是梦里还是偶尔闪过的回忆,我感受到的冰冷要比温暖多得多,我身上的枪伤你也看见了,大概从前过着朝不保夕,刀尖舔血的生活”。
她苦笑,“我不想再走钢丝索了,摔下去粉身碎骨可不行,小星的病还没治好”,她越说越像喃喃自语,仿佛在劝服自己,她真的能够狠下心割舍。
陈燕真听了,心疼到了骨子里。
她的感受是对的,前十八年她过得不算好,除了最没用的富贵,几乎不剩什幺了。
敏感,脆弱,没有安全感,造就了她的寡情,这是属于庄织的性格,陈燕真最清楚。
他爱她,一秒都离不开,她呢?不能说不爱,优先位序恐怕要大打折扣。
残忍的事实一早就清楚。
所以他没有选择将他们的回忆讲给她听,有什幺用呢?
起初,他看着庄织褪去铅华,做着与千金小姐毫不沾边的粗重事,他愤怒又不忍。现在,他却看到了庄织的另一面,她会在阳光下大笑,不含半分杂质的纯粹,她变得善良不冷漠,为了不相干的人甘愿舍弃自己。
她变了,从前的庄织就算笑,也含着忧伤,永远一副矜贵的模样,事不关己绝不肯分出一星半点的心软,这其中难道没有他在推波助澜吗?
毫不避讳当着她的面杀人,谈犯罪的生意,教她商场诡谲,处事狠辣,庄织跟在他身边的两年,学到的全是恶。
又有什幺办法?那样的她才有资格手握陈家半壁江山,才不会在某天死于非命。
可陈燕真私心里,更想让她做一个无忧愁的孩子。
一边让她独当一面,一边又总是忍不住把她藏在身后,矛盾的想法如何不时刻折磨?
良久,清水从浴缸里溢出来。
“好,你想怎样就怎样,没人会逼你”,陈燕真摸着她的发顶,低声许诺。
算了,只要她好好的,比什幺都重要。
也许这正是上天给的一次机会,让她脱胎重生,从业障中解脱。
*很明显,哥哥爱得更深,但是阿织的爱也不浅,起码要比陈燕真想象中庄织对他的爱多五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