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的眼底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神色,看得任千山暗暗心惊。
他想了想,劝道:”行了你也别疯了。你跟这儿折腾她,我哥能不恨你?你这到底求的是什幺啊!大家都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交情,你今天把事情做绝了,以后还要不要见面了?都在永宁城里,大家这擡头不见低头见的。”
“恨我又怎幺了?就她那个模样,一个南屏出来的大学老师,也配?我倒巴不得能把事情做绝了,她趁早给我滚出我哥的视线,我哥自然知道我是最适合他的人。”
“适合个屁!”任千山被她的冥顽气得半死,“陆斯年他就不是这种人!你认识他到今天,不知道他是那种一条道走到黑的主儿?他要是能像你说的那样,他当年就…就不至于…”
当年出事的时候,任千山还小。
他听见其他人说陆斯年发了疯,还闹自杀,话里话外都很瞧不起他,等着看他笑话。可是他却不这样想,他只觉得这些傻逼根本什幺都不懂,就像此刻的时雨一样。
他们根本就没有真的想过什幺才是重要的。
他们脑袋里只有那些“应该”,“人人都说”,却从不想想什幺才是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
他就特别很羡慕陆斯年有那种放弃一切的勇气。
他也很佩服他能置诸死地而后生。
爱情的力量吧可能是,还是艺术的力量啊?反正是那种超越世俗的玩意儿。
然而他也真拿时雨没办法。
能彻底让时雨打消念头的,估计只有她爹时鸿先,扇起时雨巴掌来那是眼都不带眨的。
可是时鸿先…也干不过陆斯年他爹。
铁血参谋可不是叫着玩儿的。
想到这里,任千山突然后背一阵发凉,时雨这样闹法,该不会陆锦城默许的吧?
陆锦城算是最想看见陆斯年跟时雨结婚的人了。
操!
陆斯年你他妈到底行不行啊!赶紧忙活完回来啊!
兄弟是真快扛不住了啊!
任千山一脑门子官司,恨不得自己先滚出永宁去,再也不跟这些人掺和。
“姑奶奶,你在这里闹,也不怕人看见回头给你发网上去。幸亏这是高干病房,要是普通病房,半小时后就得出事儿!”
“发就发,我怕谁?”时雨从牙缝中恨恨的挤出来一句,“一群脚底泥罢了,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哼。”
“话可不能这幺说。”任千山一听,老母鸡似的”哎呀“了一声,“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你听过那句话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别回头把时叔叔搭进去。”
他爹是政委出身,这些话从小听得耳朵起茧。
时雨一怔,像是想起了什幺,冷笑了一声。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事儿人似的拿出手包中的粉饼开始补妆,“去中南路吧,我回公司,一会儿还要见几个人呢。”
行啊行啊,去火星他都愿意送。
任千山好歹是松了口气,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今儿我亲自给你当司机啊。”
*
病房里恢复了宁静,仿佛早上那一场荒唐的闹剧根本没有发生过。
裴媛陪着傅青淮一起吃完了午饭,两个女人都神情恹恹的,一个靠在床头看书,一个拿着笔记本电脑写东西。
“你不跟陆斯年说啊?”裴媛按下邮件发送,擡起头来。
“嗯,晚点儿吧,我这会儿没心思,也不知道说什幺才好。”傅青淮手肘搭在小桌板上,手托着下巴,像是很茫然,“说时雨来找我,骂了我一顿,然后扇了我一巴掌,我好委屈,叫他回来给我做主?”
裴媛听了噗地一声笑出来。
“而且,他人要是在这里还好,我还能拉着他骂几句…”傅青淮闷闷不乐刚要继续往下说,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
是陆斯年。
找骂来了。
“现在几点啊,你不睡觉了啊?”傅青淮按了视频接通键,看见他的脸就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她这一骂,陆斯年反而像是松了口气,笑了,“哎,哪里还睡得着觉。”
傅青淮板着脸孔,把手机放在一边不看他,既不讲话,又舍不得挂断。
“任三跟我说了…对不起,是我安排得不周全,你受委屈了。”
“你哪儿几点?”傅青淮语调冷淡得没有什幺情绪。
“凌晨一点半。你吃过午饭没有?”陆斯年丝毫不受影响。
“嗯。”
“吃了什幺?”
他那声音听起来狗的很,傅青淮终究心软,拿起手机来。
屏幕那头看起来一片黑,只有床头灯的一点昏暗光线,勾勒出他模糊的面容。
裴媛听到这里,非常识相地拿起笔记本塞进手提包里,溜出门去。傅青淮跟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回去。
“你跟谁打招呼呢?”
“裴媛。”
“哦,她陪着你也好。”
“她今天可真是了不得…”
“我听说了,还真是没想到。时雨这辈子还没被外人打过呢。”陆斯年笑了笑,终究又敛了笑容,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在就好了。”
“你在,你在又能怎幺样呢?”傅青淮的目光飘渺,落在虚空中的某一处,若有所思,“正是因为你在,这一切才会发生吧,不是吗?”
“青淮!”陆斯年听出了她话里的深意,心头突然被一阵不安笼罩。
虽然知道她或许只不过是因为心里不痛快才这样说,可是也不能叫他不紧张,“青淮…”
傅青淮笑了笑,可她澄澈的眼中分明没有多少笑意,“我不知道该怎幺办,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看来看去,这竟是一个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