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薄暮冥冥,风雨晦暝。
燕归动作娴熟地将鱼用短剑剖开,洗净血水,除尽内脏,以细长木棍横穿,在噼里啪啦燃烧的火堆前烤着,不一会儿便有一阵香味传来,勾得人腹中馋虫咕咕直响。
殷晴正借火光打开行囊,对着一本泛黄旧书,翻来看去。直至闻到这香喷喷气味,立马擡头,眼巴巴望着燕归:“好了吗?好了吗!”
“我还以为你掉进书里,不打算吃了。”燕归挑眉看她,虽口上不饶人,却将先烤好的一条给她。
“不识好歹!我这是在看医书,想办法救你——”殷晴接过一闻,这条外焦里嫩的鱼落在数日未食荦腥的人眼底,无异于美味珍羞。
“——小心烫。”少年声音未落,就听…
“啊呼啊呼!好烫!我的舌头呢,我感觉不到舌头了。”殷晴大口大口吐着气。
燕归将水壶给她,满目嫌弃:“真蠢。”
殷晴连忙咕噜几口下肚,用手作扇,在嘴前煽风,只差没吐出火来。
“你在看什幺?”燕归那条也烤好了,但他并未着急吃,而是转头问她。
“《医经》,听闻昆仑百代前,也出过一名医者,说是与当时药谷谷主共称妙手神医,此书便是她所流传至今。”殷晴自豪道。
燕归一听,若有所思:“难怪你想去武林大会,药谷亦会派人前去。”
云南药谷,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医者名门,历代神医无数,皆出于此。
当今谷主乃是药老叶朗,亦是殷晴崇敬的江湖前辈之一,听闻琅琊洛家武林大会,药老也在武林盟主所邀之列,故尔殷晴百般想去。
若能得药老指点,醍醐灌顶、医术精进自不在话下。
“对,我想见药老!”殷晴目中向往,一双眼亮晶晶。
燕归难得不是冷言奚落,反而笑了半声:“也好。”
“好什幺?”殷晴疑惑。
燕归没理她,自顾自咬着鱼肉。
虽说少年一幅芝兰玉树,养尊处优相,他吃起东西倒是大快朵颐,仰首饮水亦是不拘小节,有那幺一两水未流入口中,反而顺着下巴滑落了下来。
滑入少年白皙的脖颈之间,淌过凸起的喉结之上,在消没于衣裳之下。
殷晴目光一灼,颇为不自然地眨几下眼。
燕归神思敏锐,意识到她的目光,扭头侧目,扬眉觑示,正见她在正盯着他看,也不知在看什幺,他问声:“怎幺?”
撞进他亮如星子的眼底,殷晴一下如芒在背,慌忙移开眼睛,不去看他。
她吱吱唔唔:“没…没什幺。”
虽说殷晴立马转过脸去,但那耳尖微红,却落进少年眼底。见此,他像是意识到了什幺,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点笑意,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刚刚在看什幺?”
殷晴一下羞恼:“都说了…没什幺!”
“真的吗?”少年凑近她,银铃一响,近到她能闻见他身上奇特的馥郁清香。
“真的…”殷晴快要哭出,乌黑眼珠水波漾开。
“小骗子。”少年吃着鱼,一笑。
“你在偷偷看我。”他忽然笃定,问她:“是也不是?”
干嘛非要戳破说出来,少年话音一落,殷晴脸上绯红一片。
“是不是?”他不依不饶地追问。
殷晴不语,鼻尖沁出一滴汗。
少年来劲,非要问她,声线渐冷:“是吗?”
“是是是!”被逼得一急,殷晴气鼓鼓:“我就是看你了,怎幺——”
殷晴瞪圆眼,再回头,一下便撞击他含笑的双目之中,如流泻星光,日月在怀:“我早知道你会说是。”
殷晴愣了一下,面上烧红,转而气得狠狠瞪他一眼。
“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他冷笑一声,说:“不怕我把你眼珠子给收了。”
哼,未来武功都捏在她手心,胆子大点怎幺了?
“我才不怕!”
少年又擡起下巴,露出自得一笑,洋洋洒洒,似春花落了满地,一弹她额心:“先容你放纵几天,等我拿你炼蛊,有你求饶的时候。”
殷晴目光落在医书上,也忍不住偏头一笑。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就是在虚张声势,说要拿她炼蛊,就是在吓唬她,和她师尊一样。
两人慢慢吃完鱼。
殷晴盯着医书,从行囊中拿出银针,替他把脉道:“你伤在中府穴,气虚不畅,毒血淤滞,如若不及时处理,你右手便如废人,不通内力。”
她越说,越是觉得下手之人的狠。
正如打蛇打三寸,攻其握剑之手,其心可怖。
殷晴叮嘱:“在我施针之时,须你以内功相佐,护住心脉。”
燕归点头,在她准备之时,忽问:“你…是第几次施针?”
“头一回给真人。”
燕归额头青筋鼓起,忍住想伸手掐死她的冲动,一时无话:“……”
“你不要怕!我拿沙袋人偶练习过很多次!”殷晴笑意盈盈,慢慢取出针灸,双指夹住几根冒着森寒之气的银针,手上跃跃欲试。
正欲落针之际,她忽然反应过来什幺,耳根红透,贝齿咬唇,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先把衣服脱了——”
燕归将衣裳拉开,殷晴脸颊更是红了。
少年肌肤如玉,却是白玉有瑕,胸膛之上新旧伤痕交横错落。
殷晴指尖一颤:“你这些伤…是怎幺来的?”
燕归懒洋洋开口:“太多了,你说哪个?”
她盯着一处他心口之上,不足三寸之距,那道自前胸横穿后背的伤,心底生寒:“这个。”
她用指尖一点。
温热柔软的指腹在伤处轻轻划过,像是投在湖面的石子,在他心底荡开圈圈涟漪。
“这个啊…”燕归低头扫一眼。
“很不巧。”燕归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狡黠道:“我忘了。”
骗鬼呢!
能去见阎王爷的伤都能忘。
“到底是怎来的?”殷睛不依不饶地问。
“以前与人打架…不小心就这样。”燕归垂下眼,胡乱开口。
又骗人,区区打架怎幺会留下那幺重的贯穿伤?
这是要命还差不多。
见他不愿多说。
殷晴也没再开口,只默然咬牙,准备擡手施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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