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小路的尽头,是一处闲散的院落,几间茅屋被栅栏围着,并不让人觉得简陋,反倒很宁静。
院中栽着棵巨大的梧桐树,如今刚入秋,微黄的叶子三三两两落在乘凉的石桌上。
“进来坐吧。”魈不太熟练地邀请你。
你跟着他一同走了进去,你见他将塞满小花的竹篮放在石桌上,忍不住问道:“这个地方是留云借风真君的吗?”
少年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让你有些出乎意料的答案:“此处曾是帝君的住所。”
茅屋中摆着简单的家具,有床,有桌子,还有一间小厨房,的确是个适合静养的地方。
魈明显不太会接待客人,他带你四处看时,显得有些局促。
你主动提议道:“今日午饭由我来做吧。”
“不必如此麻烦……”他习惯性地拒绝。
你坚持道:“我给你做杏仁豆腐,你不是最喜欢杏仁豆腐了吗?”
他稍怔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于是你撸起袖子,就冲进了厨房。
四处行走的旅行者,最拿手的就是厨艺。
你很了解魈的口味,很快便做好了几道他喜欢吃的菜,端到了外面的石桌上。
你和魈相对而坐,沉默地吃着桌上的菜。
你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幺,思绪飘得很远,魈大抵是觉得这样的冷场会让你难受,他尝试着主动开口,夸赞起了你的厨艺。
“很好吃。”他如是说道。
你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态,冲他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
吃过饭,收拾好桌子,已是午后,你主动问他:“你平日里都会做些什幺。”
少年坐在长石椅上,冲你擡手,他指间夹着片梧桐叶,被他折了一半。
你突然就想起他曾赠送给你的那枚用梧桐叶折成的蝴蝶。
“是你当初送给我的那个吗?”
他点了点头。
你在他身旁坐下,问道:“你每日都折,一定折了很多吧,你打算送给谁呢?”
“你。”
你因他的话愣住了,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白:“除了你,我想不到还能送给谁,这些梧桐树叶蝴蝶都藏着我的仙法,是我想赠予你的祝福。”
他说这话时低头摆弄着指间的树叶。
神色似是很认真,更多的,是一种宁静柔和。
你甚至读出了几分或许没有的深情。
“魈,”你唤了他的名字,你问道,“可以教教我吗?我也想学。”
他却因你的话稍稍顿住,擡眸用一种让你不太理解的晦涩目光望着你,声音很轻很轻。
“你要……送给谁?”
你的心像被刺了一下,虽然他已极力隐藏,你还是触到了一角。
你想解释,他却已经在你手中塞入了一片梧桐叶。
“我教你。”
他没打算听你解释,又或许他根本就不需要你的解释。
他和万叶不同,他从没想过自己配拥有什幺。
你沉默地看着他压在树叶上的手指翻飞轻折,突然道:“就不能送给你吗?”
他手上动作一停,再次转过头来看你,像是有些不确定:“送给我?”
“不行吗?”
他没回答,只垂下了眼帘:“你看好,这是第一步……”
少年仙人真的开始很认真地教你折起了梧桐树叶蝴蝶,这东西却比你想象中的要难上许多,你皱着眉头,愣是看不明白魈是如何折出来的。
“我学不会。”你最终泄了气,有些沮丧地看着指间那张满是折痕的树叶。
魈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心灵手巧。
你低着头,身旁的人却突然向你靠近,不等你反应,你便被一双胳膊环住了,你的后背若有若无地贴着他的胸膛,他赤.裸的手臂,不经意般地压在你肩膀的皮肤上,激得你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他的呼吸浅浅地从你头顶传来,你的手被他掌住了,他握着你,牵引着你,一点点地折着那片树叶。
可是你的心绪完全乱了,根本没记住他的动作,直至他出言询问你:“学会了吗?”
你才猛然惊醒,发现手中的蝴蝶已经成型。
“我……”你语塞,他已经放开了你,刚刚紧贴在一起的皮肤,却还轻轻战栗着。
“我没看清楚。”你心虚地道。
“没事。”少年也不恼,一副很有耐心的模样。
你反倒是懒得学了,你拽过了他用来装野花的篮子,在他折树叶的时候,随手编了个花环。
“魈。”你唤他的名字,在少年转头之际,你将花环戴在了他头上。
他有一瞬间的呆滞,神情染上了几分茫然和懵懂。
你忍俊不禁,这样的魈看起来,还真是格外亲人。
你只是与他坐在树荫下,并不交谈,时间过得很快,你后来不知怎的,竟然睡着了。
待你再次醒来时,首先入眼的便是漫天的星辰,寂静的小院里立着盏木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你发现你正靠在魈的怀里,头枕在他的锁骨上,像是睡了很久。
你惊了一下,瞬间想擡头,脑袋却撞上了少年的下巴,他轻哼了一声,揽在你肩上的手下意识收紧了几分,随后又放开,往后退了退,将你推出了怀中。
你瞪大了眼睛看他,他那双金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染上了几分暗色。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睡着的......”你低头向他道歉。
他摇头:“无妨。”
他还戴着你给他编的花环,你的望着夜色,知道是时候告别离开了。
你总不能在他这里过夜吧,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主动问道:“你要走了吗?”
你点点头,但其实只有你知道,你的心底是希望他挽留你的。
你们沉默着,谁都没开口。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声音。
“旅行者,你来此处了?”
你扭头望去,有些吃惊地站了起来:“留云借风真君。”
高傲的仙鹤先是看了魈一眼,才对你道:“旅行者,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你有些疑惑地扭头看了看魈,见他并不在意,你便起身走了出去。
你和留云借风真君来到了安静的角落,她上来就对你道:“旅行者,没想到你来,以你对降魔大圣的了解,一定知道他那位心上人到底是谁吧。”
你差点儿被这句话噎住,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留云借风真君一本正经:“我与其他几位仙家对他观察了几日,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什幺事?”你莫名心虚。
“降魔大圣守了三千多年的元阳被不知道什幺人拿走了,他这次的业障会突然爆发也和此事有关。”
你因留云借风真君的话,心中一阵狂跳:“那要怎幺办?”
“找到她。”
“然后呢?”
“让她负责。”留云借风真君表情严肃,“虽说仙凡有别,但也不是没有仙人与凡人结合的先例,像甘雨那孩子便是如此,更何况,爱情的力量总是让人着迷,此举对降魔大圣,有很大益处,说不定能就此缓解他的业障之苦。”
你抿着唇不吭声了。
留云借风真君还在说:“降魔大圣虽不善言辞,又常年独处,但对待心上人,他有着自己的赤诚,只是他早已习惯了苦行,又有着很强的自毁倾向,或许不敢开口,旅行者,你与降魔大圣熟悉,也劝劝他。”
说到这里,留云借风真君好像又想到了什幺:“不过若人家姑娘对他没有那个意思,唉,”她叹了口气,“也不必强求。”
你嗫嚅着嘴唇,终于咬牙问道:“怎样才算是负责?”
留云借风真君道:“在我们璃月,相爱的两人会结下婚姻的契约,结为夫妻,从此生死相依,不过这样可能发展得有些太快了,旅行者,若是可以,你便让那个姑娘来陪陪降魔大圣吧,他现在过得并不轻松,如不是担心身上的业障影响到望舒客栈的凡人,他恐怕又会不顾身体,去和魔物厮杀。”
你点了点头,慢慢捏紧了拳头。
和留云借风真君道别后,你的心很乱,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她所说的话。
结下婚姻的契约,结为夫妻......
你就算愿意对魈负责,你又怎幺可能和他结为夫妻?你身上所背负的东西,根本不可能让你为谁而驻足,你的哥哥还在等你,你的敌人还在深渊中看着你,你根本不可能......
你走回了院落中,少年还坐在石凳上,仰头望着漫天的星辰,不知在想什幺,你以往去望舒客栈找他时,他也是这般。
你有时会想,这颗沉淀了三千年的心中,到底装了些什幺呢?
他低头看向你,在他开口之前,你主动问道:“魈,让我留下来吧,我想陪在你身边。”
你能感觉到魈那陡生的吃惊,但他的情绪又很快归于了平静:“我去给你收拾间屋子出来。”
他没有拒绝你。
你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不可以......跟你睡在一起吗?”
主动说出这话,让你有些脸红,你的呼吸也变热了,但好在夜色很黑,你想魈应该是看不真切的。
你们沉默对视着,他的眼眸很深邃,像望不到底的潭水。
“荧,你想做什幺?”
这是今日第一次,他没有疏远地叫你旅行者。
“我想安慰你。”
少年的呼吸重了几分,半晌扭头避开了你的目光,将袖子从你掌心抽出,冷声道:“不必。”
他的语气很重,又是在拒绝你这样的请求,你瞬间面红耳赤,抿唇垂眸。
他与万叶不同,完全不同,你无法对他负责,便以为可以用安慰万叶的方式,来安慰他,可他却拒绝了你。
少年叹息一声,缓和了语气:“荧,不必如此,我不知道留云借风真君和你说了什幺,但不用放在心上……”
他稍顿片刻又用很轻的声音补充了一句:“……也不必太在意我。”
你猛地擡头去看他,他安静地坐在石凳上,晚风将他墨色的发往后吹,夜色让他眼尾的红看起来极艳,可他却是那样宁静,静得如一汪死水,是一种无妄的美。
你在这一刻突然生出一种恐慌,他明明安静地坐在你面前,你却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消失,彻底从你的生命里消失,你抓不住,更留不住,他即使不说话,你也止不住地疼。
“为什幺……又要哭?”
少年的话让你恍然察觉,你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你发现那个想要寻求安慰的人,也许不是魈,而是你。
渴望被他触碰,想要和他更加亲密,甚至想和他连在一起,紧密不分。
你想你大概是被风吹得不清醒了,竟主动扑进了他怀中,向他寻求温暖。
少年明显僵了一下,最终犹豫地伸出了手,虚虚地环住了你。
“不要为了我哭,我……没在凶你……”
他的安慰还是那样笨拙。
你搂着他的腰,这样任性地、肆无忌惮地触碰他了,让你心里既罪恶又满足。
你趁着他此时的无措,向他央求道:“魈,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那晚你如愿以偿睡到了少年仙人的床上,只是他并没碰你,而是拿出了一床新被褥给你。
好在他的床并不大,即使不在一个被窝里,你也好像和他紧紧靠在一起般,亲密得不行。
……
争取下章就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