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碰脸(今)

顾采真被花正骁问得无语至极。

开什幺玩笑,他让她笑,她就要笑?她又不是卖笑的!当她师兄就能对她指手画脚地提要求吗?那当年在真言宫,他还是她的妃子呢,也没见他有多听她的话啊。就连主动张开腿给她肏,他都办不到,哪有一点为妃的自觉。

顾采真压下心底的恶意腹诽,正要随意敷衍少年一句,一抹月白色的衣角却出现在余光中,是知道二人来了便从室内走出来的季芹藻。

她心思一转,假装自己没发现他,还故意朝花正骁的方向转了下身子,面上向他绽开一抹笑意,“师兄,是这样吗?”

季芹藻可没花正骁那幺好糊弄,她不想搭理花正骁的奇怪言语是一回事,不能引起季芹藻的怀疑是另一回事——自己最好继续与早上保持言行一致。

但她又不想完全如少年的意,仗着季芹藻看不到她的全脸,所以对少年笑着的表情多少有点皮笑肉不笑。

反正,就凭花正骁那点眼力见儿,也看不出她笑容里的区别,她不屑地想。

花正骁与她一起站在木桥上,因为所在位置的原因,他是真的并未察觉师傅季芹藻向他们走来。

其实在问出那句话之后,他就立刻后悔了,总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但面对少女的言笑晏晏和相当好说话的样子,他更有几分不习惯和不自在了。

他问她怎幺不笑了,她也不用立刻就对他笑出来吧?搞得好像他硬要她笑似的。

薄纱似的月光从天上笼了下来,柔和了顾采真明艳的面庞,花正骁只觉得,今晚莲池中飘散而上的水雾与清幽雅致的花香都像是格外浓了点,所以既迷了他的眼,又熏得他脑袋晕晕。

他看着顾采真的笑靥,心想,怪不得有那嘴碎的门中弟子会在背后议论,说他师妹长得过于好看。今早去饭堂时,他也在人群里听到了一两声,无非是顾采真容颜冠绝出身尔尔等,被他一个冷冷的眼风扫去才噤声。

而此刻,她就这幺浅浅一笑,今晚天空的星光就好似全都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了。

花正骁好不容易移开目光,心底犯了嘀咕,就习惯性想斥顾采真一句,但两人现在也熟络了几分,原先很轻易就能甩出来的冷脸,他现在也没法凭空摆出来了,面对顾采真的反问,他只得表情略显僵硬地嗯嗯啊啊点点头,视线在她面上绕了一圈后,又落在水雾弥漫的桥下莲池中,“还行吧。”

还、行、吧?

这到底是谁敷衍谁啊?

顾采真再度无语。她心想,幸好上辈子花家的家主不是花正骁,否则如果要和其他大族的掌权者打交道,他不开口也就罢了,否则不鸣则已,一鸣……就能得罪一片人。

她的后槽牙轻轻磨动了下,脸上差点没笑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来。

说来也是奇怪,这才几步路远的距离,季芹藻怎幺既不出声,也没走过来?她和花正骁实在聊不下去了。

顾采真方才特意偏转了身子,这会儿倒也不方便再用余光去瞟。

但没成想,花正骁的视线从莲池移回她脸上,忽然伸出手来,她一时不察——当然以她现在的修为,也躲不开他伸过来的手——就感觉两个微暖的指头摁在了她的唇角两边,随即稍微施力往上一提,“这样,就……”

花正骁本意是觉得顾采真此刻笑得有点奇怪,也没多想就伸出手去想帮她“调整”一下,结果看着明艳漂亮的少女被他扯住两侧唇角,弄出个奇奇怪怪要笑不笑的表情,简直像是在做鬼脸,他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才一本正经地把话说完,“咳咳,就顺眼多了。”

但可惜即使多年后的花正骁都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何况如今他还只是个轩朗纯粹的少年,一番忍笑的样子都落在顾采真眼里,也落在了不远处季芹藻的眼中。

少年的眼眸中闪着星火般的亮光,有种流动的璀璨,生机勃勃又神采奕奕。顾采真忽然有些记不起来,真言宫芳菲殿内,那个或怒或恨看着她的青年,被她逼到惨然地步,露出嘲讽一笑的表情。

花正骁可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早被别人看破,兀自在心底想着,哈哈哈哈,他不能笑,他可是师兄,他也是要面子的,而且万一顾采真翻脸,这里是晚来秋,自己免不了要被师傅责怪几句捉弄师妹不妥云云的话。

顾采真哪里料到,少年竟然能看懂她笑容里的区别,她更想不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行为——花正骁主动来触碰她,这在上辈子是压根不会出现的事情,就算她恶狠狠地拿他在意的人和事情相要挟,逼他就范,他都不可能这般轻松随意地碰她,还捏着她的脸拉来扯去。

因为与记忆里的印象对比冲击太过强烈,顾采真难得地呆怔住了一下,一双秋水明眸直直朝少年看去。她眼中原本敷衍的笑意消散得一干二净,剖去伪装后,属于另一重灵魂的凛冽直接的眼神,像是拨开云雾的月光,有几分清冷又有几分花正骁看不懂的复杂,甚至带着些许压迫性,像是不悦,又像是藏着别的什幺情绪。

少年被她看得呼吸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鬼使神差都干了什幺,立刻像被烫到了似的赶紧松手。

姑娘家肌肤娇嫩,顾采真的皮肤更是从小在天香阁被精心呵护的,即便她离开那里后就没再管过,但天生的好底子加上后天的多年娇养,她的皮肤比一般女孩子还要细滑,花正骁明明觉得自己没用什幺力,可指尖一松,就看见少女两唇侧面都有点泛红,隐约还能看清指印的轮廓,而那触如凝滞的滑嫩手感也残存在他的指腹,让他忍不住背过手轻轻捻了捻指尖。

月色如水,少女只是两靥被捏得微红,与她对面而站的红衣少年却烫红了两边的脸颊。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桥上陷入一片尴尬又可疑的沉默。

季芹藻向着他们走来的脚步也一顿。

以他的耳力,先前两徒弟一出现的简短对话他就都听见了,他一边推门走出来,一边想起早膳时少女对少年不断展露的笑容,心里那个不太恰当的感慨就又冒了出来——虽然采真与他亲近了些,但看上去还是和她师兄更亲昵点。

也是,毕竟他们是同龄人,更聊得来一些。

自己欣慰之余感到失落的心态着实有点不可理喻,季芹藻不曾多想,正要提步朝他们走来,却没想到又看见花正骁“作弄”顾采真的场景。

月色如水,莲池幽幽,桥上站着的两人都不曾注意他的到来,各自红着脸默不作声地站着。

一瞬间,什幺“花前月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类的词都在季芹藻心里过了个遍,他这才惊觉,这两人的亲昵好似有些……非同寻常?

毕竟,采真本也不是个总会对人微笑的姑娘,正骁更不是那种爱逗女儿家的倜傥公子。他们又刚好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之前有些生分和误会,也因为采真这次受伤的机会而冰释前嫌,有没有可能,他们倒是因此而……

季芹藻不动声色,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对他们开了口,“都进来吧。”

花正骁闻声猛地一转头,看着师傅面上的笑容,顿时明白方才他们说的话做的事,师傅都听见了看见了。他一瞬间就好像被撞破了什幺无比丢脸的场面,脸上的热意更甚,却见顾采真无事人一样叫了一声季芹藻“师傅”,便走下桥去。

她怎幺如此淡定从容?

花正骁虽然也慌忙叫了一声师傅,心底却有些难觅出处的愤愤不平,下意识忍不住在背后瞪她一眼,谁知少女似有所感地边轻揉着脸颊,边回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顾采真只是秉持着演戏也要有始有终的态度罢了,但这神态在季芹藻看来,却有了另一番解读。

他不曾斥责两人间的小动作,只衣袖托风带得少女转过头来看向他,这才淡淡说了一句,“走路要看着前面,仔细脚下。”

接着,他擡眸看向准备跟着走下桥的大徒弟,“为师托紫玉仙子炼了些丹药,你去一趟露华峰,帮我取来。”

花正骁一怔,心想露华峰那边的丹药本都是柯妙顺便带来,反正那叽叽喳喳的姑娘三天两头就来自牧峰看望顾采真,怎地这一次师傅却派他去拿?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想着可能这一回的丹药是急用的,便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季芹藻看着大弟子风风火火离去的身影,转而看向一旁揉着脸颊的少女,“你师兄不大与人玩闹,许是手重了几分。”

顾采真的脸本就不疼,她可不知自己的脸颊被捏红了,揉脸回头朝花正骁笑也只是演戏,此刻听到季芹藻这番话,她唯一的感想就是,花正骁不愧为季芹藻最疼爱的大弟子,这点事情都值得对方特地开口解释一番。

当然,表面上,她还是放下手,规规矩矩地点了点头,“弟子知道,师兄很好。”这话早上她当众说了一回,这会儿再说一遍,更显情真意切,半点看不出她内心的嗤之以鼻。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仿佛一阵温柔的风,轻轻碰了下她刚刚被花正骁捏住的脸颊,那片微红就消失了。

白衣男子满意地收回手,对着不明所以看向他的少女,他浅笑一声:“好了,随为师进去准备药浴吧。”

顾采真完全不知道,季芹藻口中的“好了”,到底是什幺玩意儿好了。

她很认真地思考着一个很荒唐的可能——这师徒俩今晚是被下了什幺不碰她的脸就会死的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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