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拥着昏睡的初幼快马扬鞭赶回府中,现时天色已暗,夜幕中有点点银星伴着月下两人流转。
晚风微凉,他将初幼圈进怀里,伸手在她略有冷意的脸上抚摸了两下。
孟府门前的两盏大灯在静谧的夜里照亮一方天地,那处光明下还立有一人,她正在府外来回踱步,晃动摇曳的影子无声泄漏她的担忧。
曲莲自孟清离开之后便一直守在此处,她眼见天边残阳一点一点沉落,一如她的心,也随之慢慢地坠入谷底。
在她不知等候多久后,街道上遥遥传来的急促马蹄声打破了她的不安,曲莲擡头望去,眼眸中终于浮现出孟清的身影。
“王爷…”
她赶忙迎上去。
孟清下马,横抱着小兔往府里走去。
他的宽大披风牢牢地圈盖住了初幼的身子,她的脸部隐于其中,让人无法看清。
曲莲愣了一下,她心中生出疑惑,却未敢多问,只是紧紧地跟随着孟清。
“曲莲,你去暖香阁找宋玉,说我有急事找他帮忙。”
一路沉默的孟清突然开口吩咐了一句。
借着月光,曲莲只能浅浅地看到锁在孟清眉间的小结,听出他语气里的严肃,她不敢马虎,擡眼夹着担忧看了一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初幼,随后立马应声,转身朝着府外奔去。
孟清依旧抱着初幼稳稳地行于庭院之中,此时已近她的小院,四处少有人走动,孟清伸手将遮盖小兔的披风向下拉了拉,好让她的脸露出来。
仍在昏睡的初幼面上染着月色,绒绒的长耳安静垂挂在脸侧,两处眉头有些贴近,眼周肌肤也紧绷着,昭示着她的不宁。
孟清看了一眼,不觉有几分好笑。
他轻轻地勾着唇角,拥抱怀中人的气力又紧了紧。
“几天不见,真让我去地下斗场捞你了,等你醒来,定要狠狠地惩罚你。”
像是听到了孟清的轻语,初幼缩在他怀中的身子动了动,她紧闭的眼帘略有一颤,随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孟清没再出声,他走至屋内,将初幼放在床上,替她脱去沾了夜里寒气的外衣和鞋袜。随后将床侧叠得整齐的被褥盖在她身上,细细地掖好被角。
屋内还是初幼白天走时的样状,大开的雕窗往室内迎着清冷的月光和微凉的夜风,台上的灯烛火影悠悠地摇曳着。
孟清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又拿着拔灯棒子挑高烛焰。
一切都是安静的。
站在烛台边,他能听到灯芯火焰燃烧的细小噼啪声,还有床上小人沉眠的轻微鼾声。
他的目光移了过去,隔着小段距离,那凝视里藏了很多情绪。
孟清叹了一口气,跳动的火光里映照了一瞬的浓愁和疲惫。
他随即吹灭灯烛,借着朦胧的月色轻声走到床边,侧身躺了上去,合着衣裳将小兔连人带被一起揽在怀里。
初幼很安静。
他的心里也归了平静。
回来就好。
他此时只是这样想着。
静眠一夜,无人叨扰。
孟清醒来时怀中缩着一副娇小的身躯。
她的脸紧紧地埋在孟清的胸腔处,平稳的呼吸好像能透过紧致严实的肌肤渗到他身体内部,如一阵微风吹拂着他的心脏。
孟清勾了勾唇,伸手轻轻拨弄着贴在颈侧的绒绒兔耳。
屋外响起一声轻小的开门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探来,随后停了半会,似是这步声的主人正在犹豫。
孟清起身,将初幼踢开的被子拉过来,仔细地盖在她身上。
“什幺事?”
孟清下塌,眼眸里还余有一份刚醒的恍意。
他走出厢门,外面春色正好,庭院里一株小树抽出新芽,阳光镀在柔嫩的小叶上,将其外部一圈细细的绒毛也洒上金光。
曲莲跟着走出来,脸上多了些歉意。
“奴婢昨夜去暖香阁,鸣琴姑娘说宋大人不在此处,我只好给鸣琴姑娘留了个口信,托她见到宋大人时说一声。”
“嗯哼?”孟清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他还有不在鸣琴身侧的时候?”
曲莲扯了扯唇角,没有接话。
“无妨,若他今日还没过来,你便找些壮实的人去宋玉府上给他绑来。”
孟清说得一本正经,眼里倒浅浅地露了些笑意。
曲莲略有无语,她知道自家王爷与宋大人交情深厚,但此时之境况他还有心说笑。
“王爷…初幼小姐她怎幺样了?”
她没跟着一起玩笑,将自己的担忧直白地问出来。
自昨天孟清抱回初幼,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不知道初幼到底发生了什幺,只好硬着头皮去询问孟清。
孟清神色一滞,随后垂眼掩去眸里的沉重。
“曲莲,你对初幼可是忠心?”
孟清的声线突然降至冰点,语气里的审问像是夹着暴寒下的雪,落在人耳里时露着丝丝冷意。
曲莲不明就里,但还是立马跪下,恭恭敬敬地伏于地上,严肃地回答着孟清。
“奴婢对小姐,对王爷,绝无半点异心。”
听到曲莲的回答,孟清眸里的寒意慢慢收回,他面上还落有一抹考量,但过了一会,他推开厢门,示意曲莲进来。
“去看看吧。”
孟清站于一侧,目光落在床上的小人身上。
初幼现在重回半妖模样,想要瞒住所有人是不可能的。
云朝国人人厌妖,即使孟清相信自己身边之人都是城府轻浅,纯良之辈,但也无法保证他们对妖也是如此。
他需要看看曲莲对初幼的态度,在他找到办法治好小兔之前,必须有人如同往日一样照顾好她的起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