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花名满天飞的年代,李大壮不失为一股清流。
他生下来体弱,吐了一盆血,活下来的概率低到护士给他扎针时都没用酒精消毒。父母爷奶抹着泪给他输血,驱车去市里的医院好歹把命保住。
家人认定是“大壮”一名保佑他顺遂地度过人生的前些年数,死活不让他改名,他也就把这一名字用到各处,即使是风月场所。也兴许这名字确实管用,他一个没甚背景的瘦弱小男孩,一路从一个小服务员做到大堂经理,又到今天——“夜来香”中致力于情绪分析与调度资源以满足客户需求的唯一引进人才。
通俗来讲,就是拉皮条的。
可他这皮条拉得不一般,别看“夜来香”这名起得又媚俗又过时,可荣城想找最好的“服务”,来这家准没错——唱K洗澡按摩吃饭游泳大保健等一系列娱乐活动,这里全都提供色情版,且“陪玩”有男有女,甚至还有药娘与人妖,服务种类之全,充分尊重各种顾客的任何性癖。
就是价格也高得离谱。
所以作为唯一皮条客,李大壮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陈意生之前泄欲,便是通过李大壮牵线。他算是事儿最少的那类客人,只要技术好的即可。是以,业务能力过硬的李大壮虽然面上对所有客人都一视同仁,内心却对他颇有好感。
陈意生好久没踏入过这片儿地,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恍惚。
他们来之前,已经和李大壮详细讨论过诉求。两人走进包厢,灯光昏黄有味道,一个略有些肉感的背影在灯下,圆润的肩头映着微光。
听到开门声,她也没有转头或者起身,两人直到坐到她对面才看清正脸。
清汤寡水毫无攻击性的长相,却是越看越有味道的那一挂。齐刘海,黑长直,皮肤看起来如水一样柔软,眼波盈盈,琼鼻玉唇。
——和梁又卿完全是两个极端。
这也是陈意生的要求:他要内秀的、有文化的、不要浪的。
势必要同梁又卿划开界限。
李大壮当时都笑了,往常最直接、最简单的客户现在也要玩人设剧情这一套。
女孩叫圆圆,自述是家道中落的落难小姐,精通古琴与书法,写得一手漂亮的瘦金体——很是中规中矩的人设与情节,但显然也下了不少功夫。陈意生和胥立诚懒得纠结真假,同她慢慢悠悠地聊天,一些问题上她倒也有自己的见地,总之比梁又卿那个草包脑袋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前面的铺设到底还是为了欲,一杯青梅酒下肚,又涩又酸甜的口感萦绕不散,微醺的迷雾升腾,圆圆寡淡的圆圆脸庞上倒是浮现出一抹酡红,像是白水兑上烈酒,解馋又不至于伤身。她穿着裸色丝袜的滑嫩脚丫顺着陈意生的裤脚向上,面上仍是羞涩迷人的笑,像是香气浓郁的百合花,清淡浓艳。陈意生突然想起《美丽心灵》中的一个片段:
纳什振臂高呼“敬啤酒”后走进酒吧,近处一些身着经典理科男标志性服装的同学在打台球,远处揽着女伴的舍友旁,一名金发碧眼的女人直直盯着他,脸上是同样清淡浓艳的羞涩笑容。
女人一袭红衣,身材姣好,勾着他向前。两人对视良久,眼神经历上百次博弈,最终是主动方先进攻:
\"Maybe you want to buy me a drink.\"
纳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低下头与之拉近距离,双手握起,眼神真挚,慵懒迷醉的bgm突然调皮欢快起来,跟着搞事。
\"I don\'t exactly know what l\'m required to say in order for you to have a intercourse with me, but could we assume that I said all that? Essentially, we\'re talking about fluid exchange. So could we just go straight to the sex?\"
金发女郎的响亮耳光声在脑海中炸响,陈意生蓦地站起神,玻璃小酒杯与实木桌面磕出清脆的吻。
“就到这里吧。”
他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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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立诚同李大壮寒暄一两句出了门后便毫无形象地奔跑追上陈意生:“喂喂喂陈哥你干嘛?你也太没礼貌了吧!”
“我决定了,”陈意生脚步不停,身上还是来时那套已经穿了一天的墨蓝色正装,“我凭什幺因为她的错误惩罚自己?因为同她置气就去做我不想做的事?”
“哥你这算哪门子置气啊!这不是为了自己下半身的幸福幺!”
“……我不想,我没感觉,我倒胃口!”陈意生突然擡高音量,胥立诚愣住。
他终于停下脚步,转过头,盯着胥立诚,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又不是情侣才可以做爱,炮友也可以。”
一阵风吹过,终于带着一丝秋的味道,淡紫色梧桐树花被打落,掉在地上如泥。胥立诚握着的手机振动,他打开看,是运营商的短信。
“【荣城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 市气象台3日21时32分发布暴雨蓝色预警信号:预计3日夜间至4日夜间,我市阴有暴雨局部大暴雨,4日夜间至5日夜间,阴有中雨,降雨期间伴有阵风。各级各有关单位要加强值班值守,做好强降雨防范应对工作。广大市民群众要增强防范意识,合理安排出行,注意出行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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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最终目的都是上床,就别整前头那些虚的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