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馄饨(上)

男孩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户家庭,他年龄不大,母亲走得早,父亲老来得子,平时惯会宠着她。儿时的记忆里充斥着金黄色的麦浪,长大了一些,父亲却改行做起了吃食,带着他搬到了城里。

父亲卖的是家里常做的小馄饨,气量小位置也少,开始时候做的有些困难,但是男孩总能从父亲口中听到一个回头客的名字,父亲每每提起那个名字,总是会带有不自觉地崇敬意味。

他也见过的,那人身上穿着山上的弟子服,袖口洗出了毛边,看外表不像成年的样子,每到休沐日必定会上摊位来点一碗。山上的人来吃这凡间的食物倒是少见,男孩想着,在他的印象里,那些仙人都是住在云层之上,吃天地灵气长大的,怎幺看得上凡间的物什。

虽然这幺想着,但是男孩也不敢凑上去说话,那个叫云初的道士每次都是安安静静的吃完就离开,有时身边也带了另一个男人,声音不大但嘴很碎,看装扮就不像寻常人家,但是这种装扮的人坐到他们的小破烂桌子旁,看着也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日子也一天天的过去,有一天,少年遇见了另一位仙人。他下学回到摊位帮忙,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衣角。他还以为是云初又来吃馄饨,但也好奇明明没有到休沐日怎幺就来了这边,走近了才发现身形似乎和云初的不太一样——云初道长的背无论什幺时候坐下都是挺直的,而面前这位就显得松懈了一些,但却不是会让人感到不合时宜的坐姿。

在帮忙把碗放在桌子上时,那个新来的道长擡头看了他一眼,满脸笑意。

“这幺紧张?”

“没……没有!”少年吓得浑身抖了一下,不敢擡眼正视面前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幺漂亮的脸庞,又怕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磕磕巴巴的解释道,“我之前并没有见过您……难免有些好奇……”

“嗯?”那个少女饶有兴致的擡头,又问了一嘴,“你还见过别的道士?”

嗯。少年点头,说出了云初的名号,看服饰大概是同门,他没多想,但面前的道长嘴里念叨了两遍这个名字,面色忽的有些凝重起来。

“云初是我的师姐。”少女开口,语调平稳,却忍不住的微低下头,欲言又止的模样引起了少年的好奇心。

“她虽然天资尚可,但行事作风确实有些懒散,”少女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吊着少年的胃口,“平日里做事也一贯狠厉,你也要小心为重。”

“云初道长吗?”他有些疑惑,那样一个形单影只的人散发出的温和气质,真的会是一个狠厉的人可以伪装出来的吗,但面前的人肯定比他要更了解云初道长……似乎是看穿了他的疑惑,面前的人掩唇笑了一声,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小呆瓜,若是不信我,你可以等下次云初师姐来时,多听听她和她同伴的交谈。”

是那个衣着讲究的男人吗,男孩想,确实只看见过云初带过这一个人来吃饭,面前的道长看着很忙碌,没吃几口就说有要务缠身,捏了个诀就不见了。

虽然这次没头没尾的对话结束的很快,却也给少年心底留下了一点印象,在云初又一次来到摊位上时,他躲在旗杆后面,看到了她身后跟着一个半熟悉半陌生的身影。

真的是一起来的啊……少年感慨那位漂亮道长的神机妙算,焯过水的馄饨煮的很快,他把碗筷放在了桌子上,正巧这时客人也少,他找了一处不易被发现的地方,偷偷的听他们的对话,不用凑太近,那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从来不压着,离远一点也可以听清。

“你说的重要事情就是这个?”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音,“别人的这个日子都是去藏经阁度过的……哪有人像你,天天往山下跑……”

“嗯……一年也来不了几次,”雾气氤氲,模糊了少女的面容,只能听到她嘴里嚼着东西而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再说了平时我已经很努力了……”

“你那叫努力吗,”她的话被男人不耐烦的打断了,擡起手在她的脑门上用手指弹了一下脑瓜蹦,“你看看那些天资突出的弟子们是怎幺练的……再看看你……”

“承影。”

她擡起头,叫的很郑重,说出了一个对于少年来说很陌生的名字。

“今天是我的休沐日。”她说。

“哟,原是我不配多说了,”男人笑出了声,但少年觉得他的心情不是很好,“最近没多管你,怎幺就懈怠到了这个地步?”

听这句话,这个男人应该是道长长辈一类的人物吧。少年余光看见云初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汤,然后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你还知道你最近没管我?”她长吐一口气,似乎是吃的舒心,满足的眯起了眼睛,“我平日里花了两倍时间去练功运气你看不见,偏偏休沐日回来,说些云里雾里的话……这些也是云轻教你的吗?”

“你别扯别人。”承影皱眉,本能的感到不满,胸口似乎堵着一块巨石,直叫他不吐不快。“云轻天赋比你强很多,但看看人家平日里的刻苦程度,她的能力超过你是必然的。”

“再说,”他冷笑一声,“你之前污蔑同门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平日里沈棠那毛头小子就是这幺教育你的?”

后来的话少年没有能力再听到了,她站起来的动作很大,差点撞倒了桌沿,大概是在调整呼吸,她长舒一口气,不知道低声说了什幺。但是两个人走出去的表情都不算和善。她去收拾碗筷,碗里几个孤零零的小馄饨看着可怜巴巴的躺在碗底,之前云初很少剩食物的。

原来好看仙人的说的是真的,少年吃惊的捂住嘴巴,他平日里上学堂读礼义,读仁厚,没想到道长居然是这样的人——练功懈怠,残害同门,情绪善变。他没有亲眼所见,却也能想象出那个血泊中宛若杀神的模样……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这样的人如果有一日心血来潮的要取他性命,估计他连跑都没地方跑。

他心底对云初生了几分隔阂……本就不熟悉的人也谈不上厌恶,只是在她后来孤身一人来吃小馄饨时躲得远远的,但是父亲却一直不以为意,他沉默地看了说什幺也不肯过去的少年一眼,然后在衣服上稍微擦了擦手上的面粉,亲自把碗端过去。

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差,常年的劳累在他的身体状况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少年逐渐长大成了青年,半接过馄饨摊的生意,但偶尔父亲还是会在后厨当着帮手,后来实在是干不动了,才听着少年的话安心在家里养身体。

今天外面雷打的响,大概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雨,天气不好摊位人也不多,青年寻思着早日收摊回家,便也撑起一把伞,把桌椅都收进车里。刚收拾到一半就稀里哗啦掉了一地雨珠,他加快了动作,下雨的声音掩盖住了脚步声,直到有人大声叫了他一声店家,他才发现身后站了个人。

“店家——”听起来是个女子的声音,“可以卖我一碗馄饨吗!不用您动手,我带回去自己做,钱会给您的!”

这种天气出来买馄饨?青年皱了皱眉,只觉得奇怪,他把伞让出了一块地方,等到身后的人也踩进伞里露出身形,他差点叫出声。

是许久未见的云初。昏暗的环境下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听到水滴滴答的声音,他对云初有着最原始的一份恐惧,于是他狠狠摆了摆手。

“不卖!”他大声的喊了出来。

“可……”

“都说了不卖!”他的动作加快了几分,只求着赶紧收拾完驱车回家,嘴里嘟囔了一句,“谁要给你这种人卖东西啊……”

少年时的印象在青年人心里重重刻下痕迹,他不想再和这种恶人多说什幺,牛车往前行进,他回过头,隐约能看见一个雨幕里形单影只的轮廓。

只是一碗馄饨,他想,压下心底那几分怜意走的决绝。但回到家里,父亲问他为什幺回的这幺晚,他还是有些心虚的没有说话。

只是一碗馄饨,他自我安慰道。

因为太长了所以分两章发

说是馄饨摊的故事,其实也只是借别人的眼睛去看云初的故事罢了,不虐心也没什幺惊心动魄的故事,就像标题所说的,只是一碗馄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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