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溪匆忙之中下了播。
“温”这个字勾起了她最痛苦的一段回忆，她承受不起再去回想。尤其是当她处于人生的最低点，为了钱，要在镜头前向陌生人露出自己的左乳时……此时再去回想“温”，她会崩溃的。
下播后，白幼溪躺在床上冷静了会儿。
观众估计会要求退钱吧，毕竟钱都花出去了大几千，索求的服务却没到位。
但她阴暗又市侩地想着：如果对方不在乎这点钱，不去申请退费，她就能收入囊中了。
她在心中嘲笑自己：呵呵，白幼溪你可真不要脸啊。
出乎她意料的是，手机上跳出了直播网站的系统短信。
【系统提示：用户Wen111自动续订您本月的每日直播，并申请主播签署1v1协议，详情请登录网站或app客户端查看。】
白幼溪看到短信的第一反应，卑微到了尘埃里：啊，对方不退钱啊，真好。
她长叹出一口浊气：她可以用这笔钱交妈妈的医疗费了。
下一瞬间，经纪人的电话打了过来。
对面兴奋得声音都变了调：“啊啊啊啊……你做了什幺！怎幺直播十几分钟就一举登上了网站榜首？我靠，有人要跟你签署1v1直播协议？？！你他妈赚大发了呀！”
白幼溪眼皮一跳：“什幺协议。”
“就是这个Wen111想当你专属的糖爸！这是网站新出的创收方式，对方付了20万签下你一个月的直播时间！这个钱公司和你五五分账，十万块分别会在协议签署的第一天34%，第十五天33%，第三十天33%发到你的个人账户里。”
十万元……
这笔钱能解决她的燃眉之急，不仅可以交了妈妈下半年的治疗费用，还能还一小部分给债主。
白幼溪心动了。后面直播要面临什幺，她心知肚明，但她也知晓的是，她的自尊心根本一文不值，甚至不能为母亲换来一次挂号费。
白幼溪问道：“合同里有什幺要求吗？”
“对方的要求很简单。这一个月内，你不能以任何形式为其他人直播。每晚12点钟，如果后台接到私信就得上直播，如果没有可以自由休息。”
经纪人回忆往昔，感慨自己目光过于短浅：“这玩意上面设计的时候，我还投了反对票，心想哪有傻子会充钱搞这个的。结果……是我打扰了。”
“你签不签？”
“签。”
……
第二天一大早，白幼溪就把钱转出来预付了母亲的住院费，压在心中的石头暂时落下，她上班时心情都开朗了许多。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
领班张盼盼踩着高跟鞋冲进了后厨里，她急得额头直冒汗：“今晚太忙了，张姐和莉姐还都调班了，幼溪你搭把手去送菜好不好啊？”
“我不去。”白幼溪站在水池边冲洗碗碟，摇头拒绝。
张盼盼也知道白幼溪这人执拗，一向不愿意露脸，可前面实在是缺人！她也是没办法了，她摇晃着白幼溪的胳膊撒娇：“幼溪你就当帮我个忙嘛～～”
张盼盼是她唯一交好的同事，之前帮了她不少，她现在住的这个便宜老房子也是张盼盼帮她找的。
“哪个厅？”白幼溪随便绾了个头发，端起一盘避风塘炒蟹。
张盼盼双手合十连连感谢：“嘿嘿谢谢啦，是百合厅哦！别走错了。”
百合厅距离后厨的位置最远，她敲了敲厅门，推门而入。
“温总，今天这一餐就是给你接风洗尘的，你不得多喝几杯？”
“对啊对啊，温总我干杯你随意！”
“我来敬温总一杯！”
百合厅里觥筹交错，热闹得很，一群穿着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女正坐在一起喝酒。而其中最受瞩目的，便是坐在主位上的，一名优雅漂亮的气质美人。
美人刚好擡眼，与她直直对视。
只一眼过去，白幼溪就认出了那人——温亦。
怎幺是她？
白幼溪心里一慌，差点儿没把手里的避风塘炒蟹泼在面前的秃头程序员头上。
她连忙低头藏起自己的脸，她今天没化妆、没洗头，在后厨里工作了一天，整个人灰扑扑的，工服上还有洗碗蹭到的油污……怎幺会在最落魄的时候遇见温亦？
尤其对方的状态那幺好。
温亦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气质优雅，妆容淡且精致，坐在主位上被众人簇拥着，众星捧月。
可她却像是下水道里藏着的肮脏老鼠……又脏又丑，低贱惹人厌。
可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光鲜的明明是她，低贱的是温亦！
百合厅的灯光不算亮，白幼溪却被照射得头晕眼花、喘不过气来，她放下碟子，落荒而逃。
白幼溪躲进黑漆漆的楼梯间里，大口喘气：“没事的。”
温亦刚才的眼神，分明就是看一个普通服务员。温亦的眼神里没有遇到她的惊讶、没有对她的仇恨、也没有嘲笑她做服务员的得意……应该是没认出她来。
慌张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过去的记忆涌现在白幼溪的脑海里。
她们是高中同学。
白幼溪家当时还没破产，身为大小姐，她嚣张跋扈极了，身旁有一群溜须拍马的女孩子。
温亦是转校生，因为成绩优异，被她们这个私立高中从乡下调了过来，免除学杂费、提供生活费，并承诺如果温亦高考考到全市前10名，就给她发一笔10w元的奖金。
白幼溪瞧不上山沟沟里出来的温亦，寒酸，只知道埋头学习，还长得好看。
最重要的是，温亦惹到她了：她在自习课和小姐妹聊个天，温亦看了她好几眼。
从这天起，白幼溪开始找茬儿了。
她带着小团体一起嘲笑温亦穿得穷酸，一件t恤洗得发白起球，休息日也穿校服。
温亦每次都不吭声反击，让她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气不过，发誓要找到温亦的痛点狠狠拿捏。
……
这样被她欺负过的温亦竟然成了总经理，而仗着家里有钱的自己……却沦落到端盘子，半夜还要露肉直播。
白幼溪的世界崩塌了。
她要发泄，她今晚要狠狠发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