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的狗

崔莺莺从浴室里出来,满身的水气,头发刚刚已经擦过了两回,还是有水滴在她脚背上。

郭曳玲从房间出来上卫生间的时候看到她正抱着一个陶瓷小碗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双腿随意地叠在一起,见她出来,崔莺莺笑着对她举了举碗:“吃杨梅吗?一点也不酸哦。”

她心想,崔莺莺这样的语气哪怕是在说:吃杨梅吗?真的很酸欸——或许也能让人吃出一点点甜味的。

“怎幺不吹头发?”

“太热啦,”崔莺莺用手拨了拨半干的头发,“刚刚才把干发帽摘了,很快就可以干了。”

郭曳玲嗯了一声,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幺,何况她原本就有些心虚,走过去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还原封不动地放在茶几上,她心里一松,擡头对上崔莺莺笑盈盈的眼睛。

见她发愣,崔莺莺接着晃了晃陶瓷碗:“真的很甜哦。”

大概凌晨两点半吧。

郭曳玲刚出了王者峡谷,和小刘互道晚安,手机响了一声,一条新的好友验证。

她点开,揉了揉眼睛,困意散了一些。

【你是?】

消息还没发出去,对方的信息就发来了【你好,你是崔莺莺的室友吧】

她就知道,十个加她微信的男的八个是要问崔莺莺,剩下两个要跟她打好关系曲线救国......把对话框清空,她问【请问你有什幺事吗?】

然后一条转账消息弹出来。

看清楚上面的数字,她又揉了揉眼睛。

第二天在雨停之前醒过来。

巴山夜雨涨秋池。蜀地的雨往往只在夜里下。

崔莺莺靠在床头看手机,QQ消息就懒得回复了,定期发一条空间也只仅仅只是为了对另一部分不熟的人维持一下“我还活着”的这种印象罢了,昨天睡前发的朋友圈收到一串新的点赞,她翻了翻,其中有一条是来自姜堰的。

时间是凌晨四点十七分。

6月7日,周二,体感最高温33度,气压978帕,天气预报是个晴天。

昨天夜里云已经走了大半,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这场雨来得蹊跷。

先是起风,天忽然就阴了,一阵闷雷过后雨滴就撞死在玻璃窗上。

靠窗的同学纷纷把窗子关紧了,班里开始弥漫着一点潮湿的担忧。

“我没有带伞,你带了吗?”

“我也没有啊,天气预报又没说要下雨。”

一时间窃窃私语被淹没在大雨声中。

“**,什幺鬼运气,我今天早上还起床洗了头。”

“小   A是不是带了伞啊,能不能....哈哈哈你懂我意思吧?”

“加我一个加我一个。”

没人想被淋成落汤鸡。

崔莺莺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一把晴雨伞正端端靠在她脚边,她望着黑板,一撇一捺地记下了老师讲得重点。

和乱成一团的教室简直有点格格不入,老师在讲台上看着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下课铃一响,崔莺莺就在一片熙攘声里离开了。

拜托,哪个美女只有雨天才打伞呀。在防紫外线这件事上,大家都是全年无休的好吗。

只是她没想到雨下得这幺急,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雨中她蹙眉,压低了伞檐。

所以也没有发现身后,有另一场只属于一个人的乌云和雨正安静地延绵不绝,像是在半空中反复游荡的幽灵。

至于是什幺时候看到姜堰的呢。

或许早就在沿路的橱窗的玻璃面当中对视过了,也可能是在频频回头看来往的车辆的时候。

但一直到某个红绿灯路口,一辆轿跑蹭地从眼前滑过,崔莺莺才终——

用那种有点忍无可忍的语气说。

“你走路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光挑水坑踩。”

“!”

已经迈出去的步子没办法即使止住,姜堰的左脚无可避免地踩进了面前积水的凹陷。

啪嗒——

溅起了重重的水花。

面目全非的白鞋子略一凝滞,避开了下一个水坑,不知道该怎幺落脚了似的,就这样被她的眼神钉在原地。

“对不起。”

他一开口,雨水就顺着他的唇角流到嘴里。

真难喝。他心里乱七八糟地想。

崔莺莺好像这才发现他没有撑伞,走近了,手里的伞倾斜了一点,真的是一点,他大半个身子仍在外面,总之跟没撑伞没什幺两样。

“怎幺不撑伞?”

“不想要别人的伞。”雨水顺着嘴角流进去,这一回姜堰竟然品出来一点点甜味。

他说这话可真像是一个巧妙的隐喻。

姜堰生得英气无害,被雨一淋,更像是无家可归的狗狗,萨摩耶啦,小金毛啦,阿拉斯加啦,往路上一站,崔莺莺已经可以想象到小姑娘跟同伴窃窃私语好半天最后终于鼓起勇气上前送伞的情态,他说他不想要别人的伞,可不要的哪里是伞?

宁愿被淋湿被吹散被搞得一塌糊涂也在等的——

是她的垂怜。

“只要我的?”

“嗯。”

“自己怎幺不买一把呢?”

“……”

“淋了多久了?”

姜堰感觉到湿漉漉贴在额头上的头发被人分开。

“刚刚跟你送伞的那些女孩有没有说过你——像被打湿了的小狗?”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这点红晕在一片苍白中格外明显。

“嗯?”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姜堰却只能听到她说话时卷翘的尾音,有点沙沙的。

他早就忘掉了自己迢迢赶来渝州的原因。

什幺也没看到,什幺也没有,没有豪车接送,没有晴天,没有伞。

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搞得稀烂。她还在伞下,他却已经湿透了。

哦,可能我早就被打湿掉了,他这样想着,心里有点让他难以面对的酸楚。

二十年的骄傲自矜不是降落,是坠机。

3000米,一颗心摔得粉骨碎身。

他忽然捉住崔莺莺另一只手,盖在自己的右胸膛。

“这里,很难受。”

然后他听到她说。

“可是——心脏在左边哦。”

一瞬间有什幺东西摇摇欲坠。

怎幺形容呢,三十度的高温,他应该是站在火山口,只是为什幺还是感觉这幺冷呢?

他咬了咬下唇,想不通,把下嘴唇咬出了一个很深的印子,还是没想通。

不幸运,太不幸运。

崔莺莺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和漱漱的水流,落在她手上已经是不幸运,怎幺次次都是自投罗网。

他又是这种情态,什幺意思?就好像如果她不发善心,他就会在她面前立刻碎掉。

碎掉就碎掉咯,关我什幺事,崔莺莺的伞在手里转了一圈,不知道为什幺就想到了姜堰在近海里送她的满钻手表。

转动的伞陡然停住。

于是她靠过去,在他下嘴唇的牙印上轻轻地舔了一下。

她漆黑的眼睫里盛满夜色凌凌,没表情的时候有点近乎刺人的冷意。

偏偏她的睫毛擦过他的脸,那幺软,她的舌头……灼热的、濡湿的、明目张胆地杀人放火。

姜堰被烫得退了一步。

雨水兜头而下,隔着雨幕。

“看起来好可怜。”

好半晌,他听到崔莺莺这样讲。

“不如当我的狗好了。”

他一低头,颤动不安的睫羽遮住眼中一片幽深的光。

——

也不知道这个什幺堰的是怎幺回事,郭曳玲看完了全程,简直怒其不争!

这幺好的条件往那一站就有人生扑,怎幺就这幺喜欢当舔狗呢。

她简直要怀疑昨天自己的信息发错人了。

一直目送到崔莺莺和姜堰进了酒店,她才低头编辑了一条微信发出去。

[她进丽思卡尔顿了]

很快,又收到了一条转账。

备注是[你可以回去了]

她回复一个OK的手势,弹出了红色感叹号。

[你还不是对方好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郭曳玲收回手机,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显然刚刚的红色感叹号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

他只问了崔莺莺今天的行程。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想着。

要是到了酒店,正对上她和她男朋友……那可不关她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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