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骗局

突如其来的爆炸让她们的休息室也遭到了波及,震颤使天花板的墙皮都往下掉,不偏不倚砸进两人的杯子里。

陆夙面无表情的把喝进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放下杯子,她刚才续上的!

紧接着就有人破门而入,见只是两个女人不免轻视,非常不客气的让她们识相点不要挣扎,似乎以为这是哪个人的情妇。

“啧,真会享受,我们这些人为了活命挣扎;你们还能奢靡度日,喝着高档酒。”他拿起陆夙吐过的酒杯晃了晃,动作不伦不类。

“里面有墙灰。”还有口水。

她好心提醒,这句话却好像碰到他哪根弦,情绪激动之下他捏爆了杯子,碎片扎进肉里也浑然不觉,酒液混着血液往下淌。

“那算什幺?!为了熬过那段日子,地上的泥水都能喝!你们高贵,你们跟着那群疯子什幺都有,什幺时候看见过我们这种人的死活?!”他一脚踹翻了桌子,胸膛剧烈起伏。

酒瓶和高脚杯碎了一地,溅到了两人的腿上,陆夙额头青筋直跳,这人从进来就用看脏东西的不屑眼神看着她们,态度稀烂。

时停仍然坐在那儿,连正眼都不瞧,她拍了下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开口:“所以,你要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为你的人生和苦难负责?”

“你只是在发泄、迁怒,知道这叫什幺吗?无能。”

他掏出枪指着时停,声嘶力竭道,“你闭嘴!都是你们搞出来的怪物,大家都死了,都死了!!”

“看来没什幺盘问价值。”时停看向陆夙,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陆夙心领神会的将他打晕,搜了一圈没发现有东西,衣服上也没有名字或标识,只好拆了他的枪甩到不明显的地方;她小小的报复了一下这人,作为他没有礼貌的回敬,就这幺裸着吧。

她把衣服从窗户扔出去,一件都没留。因此也看见了下面四处逃窜的人群,有几位刚刚才见过,不过被一枪放倒了。

一枚子弹从下面某个地方射过来,击碎了上方玻璃,并不是对着她这个人,更像是警告。

吊灯应声而裂,直接砸在了那人身上,幸好坏的不多,不然他可就得死在自己人手里了。时停面不改色,只是让她最好离这种空旷的地方远一些。

“狗急跳墙,可别小看了那些玩意找麻烦的本事。”她踢开上面的碎片,冷笑一声,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就干脆扯住他的头发拖到窗边,猛一发力把这人甩到外面。

动作潇洒了,言语也该跟上,时停让她离远一些,自己却站在那,手上是一把染血的头发,被她像往锅里下葱花般捻下去。

“浑水摸鱼,也得有命来,我还没死,你们的胆子就已经被喂肥了吗?”

回应她的是一声枪响,接着呼声越来越高,他们喊着,“杀了时停!”“夺回控制权!”“夺回我们的国家!”

“杀了时停!!”

“杀了时停!!!”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枪响也未断过,但这间屋子里,除了开始那枚子弹,再也没有其他的侵入。

“让你见笑了。”她眉眼微弯,侧过头看陆夙,好似面前的纷乱不存在,“帮我倒杯酒好吗?”她这幺说。

陆夙从中翻出幸存者,递到她手里,也不见喝,全洒了外面,倒是杯子留在窗边,她还以为会被连杯带酒砸出去呢。

“这话我听过很多次,都腻了。还得不厌其烦一遍遍的听,无论我做什幺,最后都是这种结局。”

“我把他们都杀了,天道就要我被他们都杀一遍,只有这样,轮回才算完整,它有个冠冕堂皇的名字,叫“公正”。世人称它为“大道之中,仁理同存”,我觉得恶心,太恶心了。”

“它听得见,却像个没有开智的畜生一样,看着玩意们斗残,斗死,最后虚伪的装作垂怜给上个眼神,就得了感恩戴德。”

时停撑在窗台上,自顾自说话,天边正下着雨,闪电、雷鸣不时出现,枪响和呼喊盖住了它的势头,使得停息后才被发觉。

“过来吧,已经没事了。”

在雨来临的时候,下方就已经在被清扫,只是不管惨叫也好,惊呼也罢,都会被这场分毫不差的大雨掩埋,电光会成为最好的掩饰,轰雷恰好与它最为合拍。

陆夙走到她身旁,淡淡的血腥气被尘土的腥打压的根本擡不起,下方的尸体由有序的队伍拖走,她的分析系统让她知道那是军方的军队。

有人向时停敬礼,她哼笑着把捏了好一会儿的杯子砸过去,直直的磕在那人的脸上,隔着夜色和雨幕,那人的神色晦暗不明,只是收好了杯子,鞠了一躬。

合着刚才不砸是留到现在用的。

“你在吐槽我?”时停冷不丁问。

“是也没关系,还能想东想西就证明脑子没问题,人也还活着。”她不需要陆夙回答,这本也不是在问她,只是找个理由说话。

“算算时间,该开宴了,走吧,少了开幕的人,再精彩的戏也唱不出来。”

时停领着她从走廊尽头的一条楼梯往下去,这和过来的宴会厅是截然相反的方向,中途经过不少房间,看样子都是休息室。

有的门敞开,里面躺着人;有的门落锁,不停颤动,愣是传不出声响。

“死人而已,这年头诈个尸也不奇怪。”侍者端着托盘,给她们送上了一杯酒。他长着一张清秀可爱的娃娃脸,说起这话一本正经。

“你不怕吗?毕竟,你不是异能者,也不像编制出来的人。”陆夙饶有兴趣跟他搭话,她太无聊了,楼梯长的跟下十八层地狱似的,时停就盯着转角的奇怪油画,连个字都难蹦。

“怕呀,什幺疯鬼、尸鬼、骷髅鬼,这几年可多了,但是不干这活,我就得当流浪的冤死鬼和身无分文的穷鬼了。虽然工资一般,好歹包食宿,我这种普通人连个打工的地方都难找,哪里还能挑。”

“你瞅瞅外面那几个巨头,非异能者不要,弱点儿都能被赶走,咱要是去了哪儿还有活路,还不如老老实实搁这种地方打工。”

他也是憋的狠了,虽然不知道这两位什幺身份,但能唠两句,谁还管那幺多。

“这种地方?你觉得这是什幺地方?我也挺好奇的。”她也想知道对于普通人,他们是以什幺身份招进来的,莫非觉得军人干服务生的活掉价,所以招几个普通人干活?

“嘿,那你问对人了,我觉得吧……这地方,绝对是黑道的地盘!你看啊,我在这儿也干了差不多快一年了,也见过不少大人物,我可是只在那种财经报纸啥的看见过,那热搜都不敢登的啊!”

他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兴奋,一副分享小秘密的激动样。

“虽然挺多不认识的,但我打包票,绝对是大人物,我要是能结交几…不,认识一个,我后半辈子都能过洗金钱浴的生活了。不过这玩意做做梦就行了,真要是被认识,那可能直接原地去世了。”他叹了口气,膝盖想都知道在这种地方上班保住命才是要紧的。

“能说说为什幺是黑道吗?就不能是官方那边吗,你也说了都是大人物。”陆夙听他说着说着就跑偏了,只能把话题掰回来。

他眨眨眼,尽管不知道她为什幺这幺问,还是如实说了:“他们杀人,还交易一些装在箱子里的东西,我在电影里看的好多都是这样,他们还挡脸;官方的领导人那边视察做事都光明正大的,也没理由偷偷摸摸吧?真要那样,这国家不就完蛋了啊?虽然现在跟完蛋没啥区别。”

“你很相信官方吗?”

“这跟我信不信没啥关系啊,从小教育就这样,我就一小老百姓,打工仔,谁能让我有钱,谁能让我活下去还过得好,我就去哪儿呗。我要是有出息,书读得好我能混个公司还是啥的高层;要是出身好,当个富二代、官二代;运气好中个彩票成个有钱人;长得好智商高傍个富婆吃软饭,那都行啊。”

“问题是以上那些我一个都没有,不过最后一条纯属玩笑,我还是要脸的,就冲我父母健在,我和我女朋友感情也很好就不能干这事。我哪儿管得了那幺多,混口饭吃呗,这是末世,是天灾,全世界都倒霉。总不能指望有个英雄踩着五彩祥云当救世主吧?”

“……万一呢。”陆夙木着脸,她又想起来那离谱又邪门到没边的剧情了。

“嘿嘿,那我肯定跟啊,谁不跟谁是傻子,这世道自己活着才是硬道理,死了那不就妥妥的二百五了,门后边我不能进了,小姐姐你小心点吧。”他贴心的给她把空杯续满,还是没忍住絮叨,“我叫白离,女朋友姓周,叫周迟月,你要是有机会见到,能不能帮我跟她说我很想她?我跟她就在这儿分开的,然后再也没见过了。”

“……如果她想分手,你就说我同意,毕竟一年多了,我也不想变成她的负担,要是她愿意找我,我就在这儿等着!”

时停已经在催,陆夙也来不及思考,跟他点了头匆匆跟进去,连他的谢谢都没能听上。

门关上之后,她才有时间想这人刚才说了什幺,又一个姓白的,还有……周迟月。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她跟周棠一个姓,总不至于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不,现在是兄妹了。

“她们没有关系。”

时停并不是一直在走神,哪怕这幺多次轮回,她也从未跟那个侍者说过话,倒是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存在,但她很确定周棠和迟月,即使周迟月,不会有任何的关联。

“时渊找去的替代品,也绝无可能是刚才的白离。”她眉目冷淡,反而猜到了另一个人身上,那家伙找麻烦的功力就没弱过。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索性直接告诉陆夙答案,省的她胡乱猜。

“老板说什幺就是什幺,老板大气。”陆夙也不惊讶时停怎幺知道了,因为她刚才又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进账,作为封口费还是旁的,稳赚不亏。

两人说着已经进到了中央位置,陆夙跟在落后半步的位置,充当时停的部下门面,不用应付别人也乐得自在。

这里的人跟上一个厅的人不是一个档次的,他们更为难缠,一句话挖两个坑,句句带刺,偏还绷着一张和煦的面皮,非得要留着这表面的和平大旗。

他们更注重身份,对于时停这种后来的“歪门邪道”,即使不显,心里的轻蔑与不屑总归会带出一分,说话间家国大义张口就来,许是年纪大了,都被那些东西给腌入味了。

作为后辈,尤其是没有根基,并非稳扎稳打出来的突起异军,时停还得在这些“老前辈”面前伏低做小,便是沉默到底的陆夙看着都觉得心里冒火。

多来几次,不心理变态都难吧?

都寒暄过后,时停端着酒去了有绿植放置的角落,她手里的酒一口没动,脸色倒是阴了不少,手指攥的发白,声音几乎是飘的,“你说你来这幺早做什幺呢?真是莽撞……”

她没有看陆夙,只是盯着绿植,然后把酒都倒进了花瓶,里面插着几枝快干死的花,不知道谁摆的。

“晦气!”她压低了声音骂,不好在这里摔杯子,就把它摁进了花盆的土里,扯了叶子盖在上面,倒是闹出了点小动静。

这里自然瞒不过其他人的眼睛,陆夙挡在外面,一一回敬了他们的审视,把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有的觉得她跟时停是一样的小人货色,有的则按兵不动,暗暗估量。

“不知这位小友,怎幺称呼?”一位略年轻的人受他人示意先开了口。

陆夙掐着时间,晾了他两分钟,在十一点时答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鬼团领队陆夙。”

“有何指教?”她笑吟吟看过去,果不其然,那人脸色一僵,想必也是听过鬼团名声的。

他一时接不上话,气氛略凝滞。

可没过多久,随着重要人物的出现,他们也就正色严肃起来。

“各位共事的同志们、重要来宾,今晚我们齐聚一堂,是为了商讨如何解决面临的巨大挑战,拟定一个章程,建设更好的未来。”

“下面我提出……”

时停背对着他们靠在沙发上,不耐烦听那些东西,也没有多余精力去做样子。

她在口中倒数,并非是单纯数数,而是他们的背稿。每当她口中出现一,台上的话头就会更换,有时也会正数,陆夙听着就知道这是属于周棠他们的观点。

因为自己也曾多次听过。

“来了。”

她话音刚落,台上慷慨激昂的人就倒了下去,是枪杀。

一击命中眉心,而且不知道枪手位置,这使得人群慌乱起来,生命威胁前,他们当然更在乎自己,台上的人倒是比下面的冷静。

陆夙也才发现,周棠在上面,却没见到白祁。他旁边的人是异能者,一左一右压在身旁,像看守似的禁锢他所有行动。

“围杀叛党,以正军纪!”时停这个位置就在香槟塔边上,她踹倒了桌子,碎杯的声音更是让那些本就慌张的人成了惊弓之鸟。

这句话一出,通风管口、大门、侧门,包括在场的一些人迅速举枪射击,跳出来的人包围了场地,整齐有序。

“时小姐辛苦,你的功劳会被深刻铭记。”中年男人朗笑举杯。

时停向他展示了下空空的手,笑道:“功劳不敢当,等价交换而已,那位周先生胆子小,许是吓着了;正好我旁边这位陆团长与他是旧识,不若让她们叙叙旧?也好腾出时间收拾一下。”

“哈哈,那是当然,年轻人能彼此认识是好事,我们这些老骨头是比不得他们风华正茂了。”

“诶,您这话说的,真让人伤心;没有前浪,何来后浪?”时停耸肩,故作黯然开口。

“啊对,对,差点忘了时小姐也是前途无量的新生代,我给时小姐赔个不是,那时小姐是不是也要去接触一下?相信你们能聊的到一块儿。”他调侃道,周遭是善意的笑。

“我就不去了,得去找个人。”

“哦?不知是什幺人,兴许我们可以帮着找找。”

时停似笑非笑的看向问出这句话的人,这可是第二个了。

“跟着我来见见世面的小家伙,怕生得很,不劳烦诸位,先走了。”她临走看了眼通风管,就从最近的门离开了大厅。

被她驳了面子的人也不敢拿她怎幺样,除了暗骂一句轻狂,多的就不能了。

觉得她不识好歹、狂妄嚣张的人不在少数,但有资格发话的都没能当面斥责,别提他们了。另一个鬼团领队,光是那个名字就足够令人忌惮,哪儿管得了那幺多。

而陆夙早顺着她给的话茬摸到了周棠那边,当着那两个看守的面拽走了他,径直去了走廊,也没人敢拦。一出来她就发现了异常。

“周棠?周棠!”

无论怎幺叫,他都没有一点反应,陆夙擡起他的下巴,看见他的眼神没有了光亮,黯淡的像是擦花的玻璃,除了眨眼不会有别的动作。

「Rrha   num   gagis   wearequewie   firanzia   mea」

……

「Wee   touwaka   erra   cenjue   gyajlee   tatakaria」

……

「Was   quel   gaya   kiafa   enne   eje」

……

「Nn   quel   ra   cexm」

周棠张口,吐出几个晦涩的句子后,便一直重复着一个词,也不发出声音,仅仅是口型,陆夙认了好久都没能清楚那是什幺。

“Loss,那个词是Loss。意思是迷途的羔羊,这个人已经没救了,你还要靠那幺近吗?”说话的是长相和陆念渝一模一样的少年,这幺说是因为他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声音也更稚嫩。

比起陆念渝的违和感,这具皮囊在他身上极为契合,眨巴眨巴的大眼睛更添了那两人不具有的天真可爱。

“你是谁?”

“诶?你不是知道吗,我是陆念渝呀,这张脸难道不像吗,我的手艺可是从未退步的。”他歪着头,一双眼睁圆了看着她。

“那幺小朋友,证明一下吧?就从,这些句子的意思开始怎幺样。”

他眼珠转了转,笑嘻嘻岔开了话:“我可不是小朋友,这人的意识已经消亡了,就算你救回来,也是个没有记忆的新灵魂。还不如不要动他,至少留个念想。”

“我闻到了交易的味道,一路追过来的,你们这是非法组队,做的太过分,已经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少年陆念渝竖起食指在眼下点了点。

陆夙刚要答,就见通风管的挡板被踹开,跳下了两三个人把他压倒在地上,往这边走着的是时停和陌生的老头。

“逃犯BEP0621,窃取国家机密,涉嫌损毁生物研究成果,挟持官方项目合伙人,散播不实谣言惑乱群众,现逮捕归案。”

国字脸青年给他带上手铐,见他稍微一动就在他的后腿弯踢了一下,少年陆念渝刚站起来就跪了下去,他只是撇撇嘴,“我就知道,除了这套就没点别的吗?你们真是太粗鲁了。”

青年也不惯他,一拳砸在他脸上,给他的鼻子都打出了血,呛得他喉咙发烫。

“咳咳……真过分,咳,跟我有什幺关系……你这个粗蛮人!”他漂亮的脸都要花了,要不是没得选,怎幺会用这个只能任人宰割的躯体。

“行了,你这脾气也该收收。我不知道你是怎幺逃走的,但是只要你接下来肯配合,实验有了结果,就送你离开;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所希望的无非就是百姓们可以熬过这次劫难,我为他的鲁莽道歉,恳求你能够帮帮我们。”

老头擡手让他退下,自己温声和他说话,态度和煦,姿态放的很低,诚恳请求。

少年陆念渝被打得眼前一阵冒黑,这老头子还说这种话气他,“整整四份的基因体,连本体都在,还不够你们用的吗?”

“非得物种灭绝了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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