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管得严

就像是穿戴鲜亮地走在路上,被天上降落的鸟屎砸到,萧徇铎有种不期而遇的败兴。

其实心里也说不上生气,只是愣怔看着面前逐渐变冷的早餐,场面的急转让他不知所措。

萧大少几乎没有被这样直球般突如其来的情绪冲击过,他自幼性格早熟,即便在与人交际时有不愉快,大多数时候也是冷静地通过协商解决问题。

他不知不觉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盒,不愿在池珏家里留下二手烟,只是抖出一支,闷闷地拿在手里把玩。

教授的电话这时打了进来,他想了两秒钟按下接听键。

“徇铎,一会儿有空吗?有个项目有意向和我们实验室合作,但是具体的还没定下来。你在这些事情方面很有经验,我想你和我一起去找委托方详谈,晚上再吃个饭。”

萧徇铎从小被丢到寄宿学校,对三教九流都很熟悉。从政的、从商的、甚至灰色地带,他都有说得上话的朋友。成年后为了经济独立,发展了些副业,在社会上也小有名气。他为人温和细心,待人接物方面挑不出毛病,在医学院实验室的甲方们之间长袖善舞、广受赞誉。因此,每每这样和“金主”谈合作的时刻,教授们都喜欢叫上他。

他沉默着,像是没听见教授的话。直到教授再一次询问,他才回过神来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见池珏的卧室还是紧闭房门,他走到卧室门口,张开嘴却想不出说什幺,只能叹了口气,捻着烟走了。

酒桌上,男人们推杯换盏,满面红光。几位女士娇滴滴地尖笑着,对时兴的珠宝、服饰吹毛求疵。

萧徇铎换了白衬衣黑西裤,面料泛着珠光的衬衣袖子被挽起些,一截前臂在灯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微卷的金棕短发用发蜡撩起,露出鬼斧神工的立体轮廓。

他倚在真皮靠背椅里,双臂安稳地搭在两侧扶手上,脸上挂着兴致盎然的笑容,脑海里却早已神游天外。

这些男男女女七嘴八舌的,不管聊什幺话题都要绕过来提到他,萧徇铎疲于应付,连拿筷子吃菜的精神也无,只勉强喝了杯红葡萄酒。

酒过三巡,众人三两围坐地称兄道妹起来。

萧徇铎靠着椅背缓了缓,仰面审视着周围吞云吐雾的男人们,他们要幺手指夹着烟卷,唾沫横飞,要幺像瘾君子似的吸着烟,瞳孔缩小,像只斗鸡。转动打火机的长指顿了顿,这些男人们吸烟时的丑态,如果他的小姑娘看见了,大概会嫌恶地捂着鼻子躲开吧。他把打火机磕在桌上,开始认真思考戒烟的可行性。

一个穿红色鱼尾裙的女人拿着酒杯坐到萧徇铎身边,裙角随她坐下的动作往后垂,露出雪白的大腿。萧徇铎挪了挪,身体斜倚到另一侧的扶手上,双腿交叠,不着痕迹地离那女人远了些。

红裙女子毫无察觉,她转过头殷勤地笑着:“萧少最近可好?也不见你出来活动,莫非是瞧不上和我们玩了?”

萧徇铎微笑:“李姐哪儿的话,我想出来玩呢,可惜导师天天把我困到实验室里,实在是没有时间。”

“萧少是做大事的,令导师也是惜才。正好下个月,我那里有个酒会,邀请的都是医药公司的大佬和家属,大家联络联络,以后做事也有个朋友。不知萧少可有兴趣赏光?”

女子继续套近乎,她伸手轻握住萧徇铎的手腕,借力把自己又凑近了些。

萧徇铎感受到手腕上陌生的触感,强忍住皱眉地冲动,他擡手拿起高脚杯,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腕,泛着水晶光泽的杯壁映出眼底冷意。

“盛情邀约本不该推辞,只是...”他用酒杯轻轻碰了下那女子的酒杯,语气里带着宠溺的无奈,“家里女朋友管得严,这样的场合以后怕是不方便去了。”

“明天还有工作要赶,喝多了怕误事,我就先告辞了。”他站起身,擡手饮尽了杯中的红葡萄酒,没再多给一个眼神,径直离开了。

“咦?他什幺时候有女朋友了?”酒局的东道,这次项目的主要委托人,努力睁大喝迷瞪了的双眼问道。

他手里有两个制药厂,在当地颇有权势,奈何家里只有两个不务正业的女儿,苦恼于无人继承产业,早看上了萧徇铎想招为贵婿。

萧徇铎的导师,一个头顶半秃的中年男子,抚摸着下巴疑惑道:“没听说呀,这小子跟了我这些年,没见过他有女朋友呀。”

“或许是刚才我邀请他去酒会,他不想在那儿被富家千金们围堵,才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红裙女子在角落里猜测道,也是一脸不信。

“嘶...”导师回想了一下,“这种场合他一直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不至于为了不去而编瞎话吧。”

“你帮我盯着点,有任何情况和我说一声。”委托人哥俩好地拍拍导师的肩膀,依旧不死心。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导师连连点着他那颗地中海的脑袋,毫不心虚为了接项目,出卖徒弟的终身大事。

夜凉如水,萧徇铎孤身站在酒店门口,他喝了酒不能开车,正倚在车边等代驾。

想起自己刚才的托辞,萧徇铎在心里自嘲,女朋友?小姑娘可没想把他当男朋友,估计正把他当成个婆婆妈妈、什幺都要管的臭男人吧。

他打开微信,对话框依旧停止在他下午的留言,这狠心的,居然大半天了还不搭理自己。

空中一轮皎月在云层中露出了脸,月光泼了萧徇铎半身,珠光白的衬衫泛出冷冷银光。

同样的月光下,池珏正在辗转难安地来回踱步。她紧捏着手机,时不时低头翻看一眼又失望地放下,像在等什幺消息。

三四个小时前,池珏下课后走在回家的路上,正准备给萧徇铎打个电话。许久没有联系的徐知煜突然发来信息,玉锦鲤的头像后跟着半句令人心惊的话。

“玉玉   如果还有来生”

池珏看到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她无法确定徐知煜的意思,但是出于青梅竹马的默契,她能感受这是一条生死悠关的信息。

她赶忙给徐知煜的父母打电话,电话占线,又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都是忙音。她一遍遍地尝试,好不容易打通了吴桐的电话,吴桐和徐家沾着些远亲,或许他那里知道些消息。

电话那头是兵荒马乱的声响,吴桐急切的声音从哭声、脚步声、嗡嗡的杂音之间传来。

“徐知煜被绑架了,现在还不知下落。”

池珏像是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浑身一激灵,蓦地说不出话来。

“他父亲前段时间好像给什幺案子做了人证,得罪了省里某个大官...或许是引来了报复。喂?池珏你在听吗?”

池珏努力找回嗓音,艰难地哑声道:“他刚才给我发了信息,说了半句话...估计是来不及说完手机就被抢走了。”

“真的吗?”吴桐的声音高亢了起来,“你把微信号和密码给我,或许可以通过发信息是的IP获取定位!”

她依言照做,又嘱咐有什幺消息一定告诉她。

吴桐应了一声便匆匆挂了。

池珏无法安心回家,心脏在嗓子眼怦怦跳着,她徘徊在社区公园里。平滑的水泥地面反射着月光,走在银灰月色里,全身心都弥漫进一寸寸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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