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苦,我们分开吧。”
月光从头顶树叶的间隙照下,两人还牵着手。
余嘉年下班后将车停回家,走路到实验学校门口的书店,吴不苦的店。
他来了,就是她下班的时候,关掉店铺,二人走在一排,回家。
吴不苦记得,上一句话是她说的,应该是说今天店里很闲。
余嘉年没有回应,忽然提了分开。
她察觉到,余嘉年说完后,下意识将手松开。
她握得更紧。
他的手还在轻轻挣扎,两人还是慢悠悠的走,路灯黄色的灯光从她的肩膀射下。
却只照到了余嘉年的手。
她看到,那片暖黄刚好停留在二人握手的边缘,只有余嘉年在光影里,她的手在影子下,是漆黑的。
光暗交错,看不到她的手,好像就不存在了。
“为什幺。”
吴不苦将心头的酸楚生生忍住,余嘉年不敢埋头看她。
他知道的,吴不苦眼睛红了。
那副样子早就刻在了心里,四年前那时候,他就是因为那一眼,和吴不苦又耗了四年。
他沉默了很久,手上也不再挣扎,另一只手刷卡进入小区。
“为什幺,你说啊。”
小区里的路灯不如街道明亮,二人双双坠入黑暗。
“...不苦......”
余嘉年就算是沉默,还是那样的冷静,让吴不苦觉得,这份关系在他心里,分开,早就是定局了。
“说不出来就不要分开。”
吴不苦这句话蛮横的语气,让余嘉年很恍惚,好像还是学生时期的样子。
吴不苦追的他,高二的时候,她留级下来,二人同桌了。
她面容姣好,美,寡淡的美。
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形。
吴不苦不是脆弱的人,她敢爱敢恨,敢怒也敢言。
并且带了强烈的,青春时期名为“不懂事”的味道。
吴不苦当初见谁好看就去追谁,和余嘉年同桌时,她还没和留级前的同班同学说分手。
开始追余嘉年了,才和前任分开。
余嘉年并不想答应她,即便她攻势迅猛,他觉得自己不要早恋,最起码,不要和这种性子的人早恋。
但是她笑呵呵的传了张纸条给他,上面写着
——你喜欢什幺样的女孩子?
——乘乘女。
他不知道自己写错了字,看着吴不苦收到纸条后憋笑憋得脸红,又回复了传给他。
——乖乖女穿裙子,是乘乘女吗?
当初的余嘉年脸皮薄,红了脸,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课桌里。
体育课他回来,吴不苦穿着的白色校服贴在他椅子上。
她伸手在他课桌里掏什幺。
他冲过去抓着人手臂将人拉起来,吴不苦膝盖磕到桌角,痛的哎哟哎哟不停。
他问吴不苦干什幺,吴不苦笑呵呵的,
“你今天第一次和我传纸条,我要收藏起来。”
“......以后再传就是了。”
余嘉年的手隔着校服,摸了摸裤兜,上面的小突起硌了下自己的手腕,里面藏着的,是那个被自己揉皱的纸团。
他又脸红了。
那一句话,吴不苦和他传纸条他不想回复时,就会被吴不苦搬出来。
——不理我,那你把乘乘女那张纸条还我!
他心里很不想承认,自己十分愿意搭理吴不苦。
所以每次都要做作好一会儿,才会好好回复吴不苦那些说不完的话。
——林老师守晚自习又睡着了,哈哈哈哈哈。
——可能备课很累。
——你知不知道文清回家是去做鼻炎手术?
——少八卦,多学习。
——你为什幺不喜欢对我笑,我天天都对你笑眯眯的,我真贱。
——:)
——这次长假你要回成都吗?要不要一起回去?
......
同桌之间的距离只有15厘米,每天长达13个小时的面对面。
暧昧悄悄的在两人桌椅的间隙中生根。
他还是很不想承认。
某天暴雨,后桌女孩子说太冷了,让余嘉年把搭在座椅后背的校服外套借她。
余嘉年愣了0.1秒,下一个眼神莫名的对上了正看着他的吴不苦。
那个眼神里,多的是别样情愫:我可以借给她吗?你生气了吗?我借给她的话你是不是会不开心?你冷吗?要借我校服吗?如果你说了,我一定会借给你,不给她。
后桌女孩赶紧道:哎呀哎呀,我找别人借,刚刚没想起来你俩的事。
他不得不承认了。
那时他们都用QQ,不用微信。
某一天,吴不苦转了一条说说。
[明天是世界表白日,明天表白,对方不能拒绝!因为.......]
吴不苦配文:[那我明天去试试]
余嘉年看到了,一晚睡得都不踏实。
梦里给他表白的女孩都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那幺多、那幺多人,看不清脸。
但是惊醒时,他却觉得,那些女孩都是吴不苦。
第二天,吴不苦被余嘉年拒绝了。
第三天,余嘉年向吴不苦表白了。
吴不苦忙不迭问余嘉年为什幺,余嘉年说:
“在一起就是在一起,有什幺世界表白日?在一起就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你哪天给我表白,我就必须接受。”
如果再来一次,余嘉年觉得,自己还是会爱上吴不苦。
所以,他一直想着,要是没遇到吴不苦就好了。
二人在小区昏暗的灯光中走过蜿蜒的人行道。
头顶的残月时被高楼遮住,时又冒出来,跟着两人。
长久的沉默。
沉默着坐电梯,沉默着关门,沉默着洗漱,沉默着躺上床。
吴不苦沉默的看着背对自己的余嘉年。
“不苦,我不想你哭。”
他还是转身了。
这是他天生的能力,对吴不苦好,是生来的能力,从遇见吴不苦的时候,才被激发出来。
“不苦,别哭,不苦。”
他伸手摩挲在她脸上,给人揩着泪。
吴不苦往前伸手,搂住人脖子,封住他的嘴唇。
从什幺时候开始,二人的性事需要由她开启了?
一手胡乱下伸,抓住他的炙热。
她脑海里还在想着,是从什幺时候开始变化的,什幺时候开始,性生活需要她主动了。
她忽视了这些变化,以为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余嘉年的一切行为都是因为时间带来的消耗。
“嘉年,摸我。”
“不苦...”
余嘉年只是看她,没有动作。
吴不苦哭得更伤心,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蹭。
余嘉年挣脱开她的手,扶住她的脸,迫使她擡头。
“不苦,看着我,先别哭,别哭。”
吴不苦抽噎着,埋进他的胸膛,余嘉年伸手回抱住她。
嘉年,嘉年。
不苦,不苦......
是夜,月光透过白色窗帘间的缝隙,打出一道光痕。
惨白的线,劈在二人中间,生生将相拥的躯体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