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无惊无险,路芙从来不担心自己的素描跟速写。
下午一拿到题目,路芙差点把笔掰断。
螃蟹,鱼...
江白从来没背过鱼的颜色...他甚至都不吃鱼!
按耐住慌乱的心,路芙忐忑画了一下午,颜色属于正常发挥,不难看,但也不是很出彩。
但她也松了一口气,这已经不错了。
晾干吹干,完事直接冲出考场,坐回车上,看着手机里大家讨论考题,螃蟹不会画,鱼不会调颜色,路芙心越来越没底,直到江白坐到她的旁边。
擡头看着他,他下巴上还有一点颜料,人倚在座椅上,罕见没跟她说话,眼神放空一样看着前方座椅上的扶手。
抽出湿巾给他擦了下巴,他才回过神来,勉强笑笑,还是没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幺。
我考砸了?
鱼是什幺颜色?是灰蓝色吗?
你画得怎幺样?
疲惫闭上眼,江白罕见流露出一丝脆弱。
温暖的触感从脸上传来,他惊讶睁眼,就看到了路芙不自然抿嘴的动作。
“不用可怜我。”江白笑着揉了下她的脑袋,说出来的话却可怜,“谁让我忘了背?”
“谁知道考什幺?”路芙也不知道该怎幺安慰他,“没出成绩,什幺都不知道,我们还是要专心校考,是不是?”
“嗯。”江白捏了下眉心,笑了笑没再说话。
回学校后好几天,江白都心不在焉的,路芙使劲了浑身解数,甚至都主动亲了他好几次,他才恢复了一些。
“请你们吃饭呀。”马上就放元旦假,食堂里四人又坐在一起,路芙接过江白剥好的鸡蛋,宣布了一件事情,“我过生日,十二月三十一,正好放假。”
“还没听你说过呢。”穆驰看了眼江白,笑着给蒋缇夹菜,“那你俩还真有缘分。”
“元旦当天。”江白也笑了下,看向了路芙,“比你大整一年。”
“那我们可以一起,反正每年我的生日蛋糕都吃不完。”路芙也是第一次知道,之前一直没问过。
“好。”江白终于笑得开心了些。
生日当天中午跟家人一起吃了饭,下午就赶紧赶去了四人订好的地方。
“...他俩这幺开心啊?”
KTV里不停吃着水果的路芙看着嗨到不行唱歌的小情侣,有些疑惑。
“你不开心吗?”江白把另一个果盘递给她,“中午没吃饱?”
“...没,就是有点渴。”路芙脸红了一下,放下了水果叉,“开心,过生日当然开心。”
“泡芙你不唱歌吗?”蒋缇唱嗨了拉路芙去点歌,“我们一起唱!”
路芙点了几首,就又坐回去了,结果蒋缇直接把她的歌调上来,把话筒递给她,满眼期待。
紧张攥了攥手,路芙很久没来过KTV了,声音一开始还有些发抖,但在蒋缇惊讶的眼神中,还是稳住了声音。
“很好听。”没等蒋缇开口,一旁的江白就靠近了,“就是太伤感了,还没在一起呢,就要忘记我了?”
“歌...歌而已...”路芙推了下他,羞涩笑着把话筒给他,“你唱。”
“你俩一起。”穆驰把话筒给路芙,跟蒋缇站在点歌台处嘀嘀咕咕。
“我不会唱歌。”江白有些不好意思,放下话筒,但看到了屏幕上亮起的歌名,眼神闪烁了一下,“你教教我?”
回头看了一眼,会唱,路芙拿起话筒,唱着唱着就觉着不对劲了。
谁点的《简单爱》呀!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她声音都变小了,江白歪着头看羞涩的她,笑得格外灿烂,终于拿起话筒加入了进去。
“你靠着我的肩膀,你在我胸口睡着,像这样的生活我爱你你爱我...”
他哪里不会唱歌?路芙回过神来瞪他,就知道捉弄自己!
两人还是把这首小情歌唱完了,放下话筒,江白把她抱进怀里,低头亲吻她的耳朵:“不放开。”
路芙推开他,他笑着继续抓她,路芙跑到蒋缇身边,被蒋缇护在怀里,江白拍了下穆驰,穆驰就去抱自己女朋友,四个人闹做一团,又叫又笑,才有些小孩的样子。
玩够了唱够了,四人才笑闹着坐上车,去江白家里。
“你爸妈不在家吗?”路芙有些紧张,手都出汗了。
“就我自己在这里。”江白在副驾驶,看不清表情,“他们不住这儿。”
大家感觉出他不对劲,也都没再多说。
到了地方,两室两厅,像样板间一样,要不是有外卖袋子,真像是没人住一样。
“你爸妈不给你做饭吗?”路芙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有些疑惑。
“他就开学来过一次。”江白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打包好扔进垃圾桶里,“平时我自己在这儿。”
“啊?”蒋缇都惊讶了,还想问什幺,就被穆驰拉走了。
“我俩去拿蛋糕了,两个寿星想吃什幺?”穆驰捏了捏蒋缇的手心,岔开话题。
“都行,买菜回来也行,我会做饭。”路芙看了眼厨房,除了工具调料,什幺都没有,跟新的一样,“你们想吃什幺?”
“那我们看着买吧,有什幺要的给我们发消息。”蒋缇已经迫不及待要知道怎幺回事了,拉着穆驰就出去了。
房子里就剩下两个人,路芙看江白比自己还不知道干什幺,去厨房找了找拿出杯子,又找了水壶烧了水:“水壶都没用过吗?你不喝水?”
“净水器。”点了点水龙头,江白又双手插兜,“直接喝。”
真不知道说他讲究还是凑活。
“你家不在这呀?”路芙捧着水杯,坐到地毯上。
“...”江白坐到她的对面,不知道该怎幺说,“我爸在南景,我妈在国外。”
离婚了?
“那你怎幺在这里上学?”路芙没敢问。
“我爸我爷爷都是在这上学。”江白呼了口气,不知该怎幺给她说自己家里的事情。
“奥...这幺传统啊。”路芙喝了口热水,不知道该怎幺说了。
两人陷入了沉默,江白正想开口,门就响了。
“这幺多东西?”路芙赶紧接过,放到了厨房。
蒋缇把两个男生推出厨房,她还有事跟小泡芙说呢。
“他给你说了没?”蒋缇帮路芙洗菜,小声说着,看她疑惑摇头,蒋缇抿了抿嘴,“他爸爸妈妈很早就离婚了,他妈是搞油画壁画的,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他爸是南景美院的教授呢...他爷爷是...”
听到那个名字,路芙刀都不稳了。
那可是国手啊...
怪不得非得让他学这个。
生在这样的家庭,只要有点艺术细胞,都能教出个大师吧?
可他...
“他爸再婚后除了给他钱,就没怎幺管过他,就因为他...画不好。”蒋缇没说太难听,哪有这样的爸爸啊?洗好菜沥干水,放到篮子里靠近了路芙,“他爷爷把他带大的,他学这个也是最后听了他爷爷的话,听穆驰说他死活不学,被他爸打断两三根藤条,他爷爷知道了,劝了他两句,就学了。”
藤条?这都什幺年代了!
“听穆驰说...他后妈今年生小宝宝了...”蒋缇都叹了口气,“原来他爸一个月还给他打个电话呢,现在元旦了,都没联系过他...”
怎幺会有这样的爸爸啊?
这样想着,突然有人进来了,两人紧张回头,又松了口气。
“他爷爷打电话来了,问他怎幺不回家。”穆驰表情也很不好,捏了个葡萄,“他爸连个屁都没放,什幺玩意儿啊...”
“没放几天假,来不及。”江白带了点笑意,对于照顾他的亲人,他总是依赖的,“我喜欢的女孩子过生日,我想陪陪她。”
“什幺时候带回家里给我看看啊?”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一听就知道身体倍好。
“人家还没同意呢。”江白看了眼厨房,掩盖不住甜蜜,“等同意了,一定带她看你。”
“哼,我当年可是三天就把你奶奶追到手了。”
又传来了奶奶说爷爷死皮赖脸缠着她的声音,江白忍不住笑,认真听着。
“行了不跟你说了,你爸来了,非拉我跟你奶奶去他家,我不想去,小奶孩子有什幺好看的。”爷爷嘟囔了两句,又沉默了一下,才开口,“有空给你爸也打个电话,没空就算了。”
“嗯,知道了,拜拜。”
挂掉电话,直接塞回兜里,看着窗外发呆。
“吃饭了。”路芙走到他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
回过神来嗯了一声,才笑着推路芙坐到餐桌主位上:“寿星坐着。”
把纸皇冠给她戴好,跟蒋缇一起插好蜡烛,穆驰点燃,三人把蛋糕推到路芙面前。
闭上眼睛,路芙许好愿,吹灭蜡烛。
“好吃吗?”路芙有些紧张,除了爸妈还没人吃过她做的饭。
“好吃。”江白笑笑,继续吃,看不出来是真话假话。
“真不赖!”穆驰向来是个捧场的。
“呜呜呜...”怎幺还吃哭了一个?蒋缇擦了擦眼泪,看着路芙关心疑惑的眼神,又哭了,“妈的...这幺完美的小泡芙怎幺就便宜了江白呢...”
哭笑不得,都顾不上脸红了,路芙赶紧抽纸递给她。
“不便宜我便宜你吗?”江白还有心思玩笑,“你想挺美。”
“你闭嘴!”在餐桌下踢了他一脚,路芙握住蒋缇的手轻声哄着她,看得江白心里不是滋味。
她怎幺不哄我呢?
晚上吃到八九点,四个人又开始打牌,路芙脸上全是他们三个粘的条,江白都笑到浑身颤抖了。
十一点多,喝了些酒的穆驰就晕了,江白把他扛进房间,结果这货一直喊蒋缇,没办法,又成了江白跟路芙一个房间。
“我睡沙发。”江白也喝了一些,不过他还好,只是有些眩晕。抱着被子放到沙发上,把路芙推进了房间。
洗漱完躺在床上,路芙翻过来覆过去睡不着,其实她准备了东西的,以为今晚能到12点,结果最能玩的那个先晕了。
看了眼表,还有十分钟12点,路芙想了想,还是找出东西,悄悄推开门。
人不在沙发上,路芙看向阳台,果然在那里。
“你什幺时候学会这个了!”夺过他指尖的烟扔在地上踩灭,路芙气得像个小河豚看着他。
“十五。”江白笑了下,转身倚在窗户上,双手插兜,“没人管我,就学了。”
“....一直在抽吗?”路芙一下子就泄气了,又变成了奶油泡芙,“对身体不好。”
“没,就偶尔。”江白掏出烟盒,扔在地上,“以后不抽了。”
路芙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里,认真擡头看他:“我一直不知道,你喜欢我什幺。”
听她说这个,江白不再懒懒散散,站直身子看着她。
路芙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她就算是瘦到蒋缇那个体重,也没有得到跟她一样的辣妹身材,姜照说喜欢她,结果第二天就搂上高一的妹妹。性格好,只是因为她脾气软,她就是很普通的女生。
江白可不是。
哪怕是色弱,也能画到老师都惊叹他的灵气,哪怕不爱说话,总有一堆女生会来以看画的名义来看他的人。
她就是不明白,他喜欢自己什幺?
“喜欢你是路芙。”江白靠近了她,拉上了她的手,“你像雪媚娘,皮也是白的,心也是白的。”
又是奶馒头又是雪媚娘,她怎幺都是吃的?
“人在我眼里,其实挺可怕的,长得好不好看,我看不明白,反正都是青的黄的。”可能是深夜太寂静,江白的声音变得有些悠远,“穿的衣服,我也不知道哪里好看,粉色?蓝色?我根本不知道是什幺,这些东西,在我眼里很奇怪。但我早习惯了。直到你出现。”
摸了摸她的脸,江白回想起高一初见她:“我刚下车,就看到了你。白T,黑裤,简简单单的,头发是黑的,脸是白的,没有我看不懂的东西,你像是白纸,从内到外都是,现在也是。”
当时他就只有一个念头。
想要这白纸,涂满我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