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右厢房漏水了。”
某日午后大雨,刚打扫完大殿的御吟一回房便发现地上满是水漥,无论床铺、桌椅都像浸水般湿透,因为情况严重,她只好折回殿里找琅肃求救。
刚诵经完的琅肃在起身前擡眸看她一眼。 “漏水也可住人。”
“……”御吟被他这副「漏水怎幺了吗?又没什幺」的态度气得心脏发疼,但还是勉强忍住怒意,陪笑道:“弟子明白。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您能不能找人来修缮或改善一下屋顶的状况……”
“修习佛法是讲求内心清净,怎能受外物所扰。”末了,他又补了一句:“有栖身之处已是幸运,妳该知足惜福。”
御吟握紧拳,堆笑着目送他离去。
……真想抽死他。
这算哪门子幸运? !
还知足惜福呢?每天就知道诵经、诵经!如果虔诚礼佛有用,他倒是让这尊所谓的佛祖显显神威,好好保护这座又小又旧的破寺院啊!
含愠的美眸流转,她无意间瞥到置于长桌上那不起眼的小小香油箱,脑海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虽然她不太理解人类的信仰,但多少还是知道人界有香油钱这种玩意儿。印象中这是由信徒自由捐赠,可用于寺院或僧人的一切开销。
那用这些钱请人来修屋顶就好了呀!
她心下一喜,没有多想的拿起箱子上下摇晃,结果愣是没听见任何声响。
“不是吧……?”
再往投入口凑近细看,哪怕她左右切换角度、用力敲击,就是没看见半枚钱币。
“……”心情一下子从云端坠入谷底,她不满的噘唇,望着空空如也的箱底发愣。
可是她很快地又振作起来。
没有机会就去制造机会,没有钱那就想办法挣钱!
她如今可是真身,虽然在琅肃那儿讨不到好,但好歹也是近千年的修为,对付人类绰绰有余,哪里还有她办不到的事?
考量到琅肃一板一眼的个性,她花了点时间想出一个不使妖法、就算被发现也不会受罚的法子──山林间最是不缺动物,无论飞鸟野兽、蛇虫狐兔……随便选几个聪明的,谁还不知道要看她这个狐族公主的眼色、听她号令呢?
哼,简单。
*
寺院位处偏僻之地,御吟便让幼兽们去诱引猎户或山脚下的村民上山,再于人们迷失方向时让禽鸟聚集于院前,借鸣啼声领着他们前来。
她传达命令时用的是妖族特有的点记暗号,所以饶是琅肃有神通也无法察觉什幺,在他眼中估计就是她和小动物们处得亲,才会伸手在它们的小脑袋瓜轻敲抚触。
再说了,琅肃的气质本来就不受动物欢迎,动物们一见他就跑也很合理,他压根看不出有什幺猫腻。
计画实施一周后,踏足寺院的人明显变多了。看着已达半满的香油箱,御吟对事态发展相当满意。
动物们能引来的人其实不多,助益也有限,所以最一开始的这些少数人至关重要,只消透过口耳相传,他们便会持续引来人潮,让这个建于荒郊野岭的寺院逐渐变得热闹。
至于传什幺呢?
当然不会只是言传这里有座寺院。
最重要的是她阿!
身着粗陋布衣,但是美到让人惊艳的带发修行的僧尼!
每回有人前来,她便装作不经意地到殿前露上一面,什幺端茶倒水都不必,香客们为了能和她说上话、得到一句感谢,个个都俐落掏钱、大方捐献,叮铃铛啷的钱币声响个没完,轻轻松松就攒到了所需的金额。
但这些钱后来也都没有花。
因为来往的人多了,其中自然不乏相关领域的工匠。见到寺院简陋,再见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试问哪个男人舍得美人受到风吹雨打的摧残?所以一群人赶紧自告奋勇的扛下修缮的差事,那些会用到的木材、瓦材,甚至是涂料皆有人承揽包办,就算从山下运材至此处相当艰难,仍未见有人喊穷喊苦,反而人人都是精神抖擞、满脸笑意,俨然都体悟了施比受更有福的真谛。
众人各有各的开心之处,人们享受着她的赏心悦目和一逞英雄的虚荣,她则喜于生活环境的提升,想来也就只有琅肃没有融入这股和谐的气氛──从起初的面无表情到渐渐板起脸,显然他的心情与寺院的华丽程度完全是强烈的两个对比。
“这段期间多谢各位施主帮忙,贫尼无以为报,只能以手抄经文作为答谢。”
竣工当日,数十人聚于寺院前欣赏多日来共同付诸劳力而成的得意之作。当人们对檐角栩栩如生的飞龙翔凤发出满意的赞叹,正打算继续夸赞梁上精细的雕刻与镶边的朱瓦时,御吟趁隙捧来经文数册,每交与一人便郑重的弯腰敬谢。
经书本无价,由美人所赠更觉生香,看着人们脸上都是掩不住的又惊又喜,再见他们一个个宛如传家宝般珍视的收入怀中,御吟装模作样的双手合十,连道数声阿弥陀佛以回应他们的感激之言。
“您有心了!抄写这幺多字,实在辛苦!”
“阿弥陀佛,与几位施主相比,贫尼怎能担起辛苦二字?您们不嫌弃便好。”
回应时,御吟蓦地想起半夜时分略施妖术让笔墨自行动作的场景,不禁觉得有些得意,不过这一星半点的狡黠并没有显现在表情上,只闪逝于垂敛的眼眸之中。
她将情绪隐藏得很好,但这些窃喜与小小的骄傲还是被伫立在远处的琅肃尽收眼底。
“……”他眼睫微动,神情是不容妥协的决然与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