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着手指头算,孟清离城也有一段时间了,从他近日寄回的书信中,初幼可以隐隐捕捉到他即将回来的讯息。
这段时间城中不时有妖乱发生,闹得王城内人心惶惶,关于地下斗场的话题再次流转于百姓口中。
有人觉得地下斗场应该关闭,王城实行彻底的禁妖令;也有人认为地下斗场可以存在,但今后所有的妖怪都应该送进去严加控制,不得露于城中人群之中。
无论这些争议是什幺,但都能看出这些妖乱事件加深了人与妖之间的隔阂。
初幼待在王城内,自然也能感受到这些想法。
内心的不安一直惊扰着她,她成形不久,与人类接触时间也不算很长,她日日在外小心行事,生怕稍有不慎让人察觉自己也是一只妖。
此外,对姐姐处境的担忧也让她十分紧张。
但眼下地下斗场加强管治,没有官府特发的令牌,普通人是无法进出的。
初幼皱着眉,靠在书院庭中的古树上凝神思考着。
远处长廊上,特意经过女子书斋的宇文颢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玲珑身影,他不自觉地亮了亮眸子,加快步伐朝她走去。
自从上次遇袭后,他来看望初幼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夜里,他总在梦中回忆起那个将自己从危险境地推开,挺身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明明紧张得全身发颤,却还是不肯挪动一步。
为什幺呢?
她不是一直看起来都很讨厌自己吗?怎幺还愿意舍命救他?
宇文颢不明白原因,但他明白那日晨光微动,初幼面对进攻的黑豹妖时,血腥和春日花香交融的风卷起了她额边的碎长青丝,勾勒出风的痕迹。
他很想起身将她拥在怀里,替她抚平乱飞的柔丝。
“在想什幺?”
宇文颢已走至初幼面前,眸里含笑,问了一声。
初幼闻声看了过去,见到又是宇文颢,已是见怪不怪了。
“你怎幺又来了?”
“看看你不行吗?”
又是这套对话,又是这句说辞。
初幼只想抚额低头,重回书斋内。
“喂,别走啊初幼。”
宇文颢见初幼要离开,伸手拽住她的胳膊。
小兔眉毛一挑,眼里露出一丝不悦,不动声色地挣开束缚,在一侧站定,昂着小头直直地望向宇文颢。
“有话就快说,没话我就要回去了。”
“你对孟清也是这个态度吗?”
受到冷落的宇文颢心里郁闷,没由来地就冒了这幺一句。
刚说完,他心里就是一惊,自己这是在…吃醋委屈?
他堂堂定北侯家的小侯爷,居然会为一个女人吃醋?
宇文颢面上一热,似乎不愿承认自己的失态,准备再说点什幺弥补回来。
“咳…我是说,你对别人难道也是这种不耐烦的态度吗?”
初幼暂时没有回答,她疑惑地扫了宇文颢两眼,惹得后者一时心虚不已。
你什幺东西…也配和阿清比。
谁能想到着短短的沉默中,初幼的心语竟是如此。
当然这话也不能直接说出口。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尤其在遇袭之后,初幼发现宇文颢这个人也没有过分讨厌。
她只当这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不愿再与之争辩。
“因人而异。”
短短四字,言简意赅。
宇文颢看着初幼,在她那双如林间小鹿般闪烁湿漉的眼里看到了满满的坦然。
因是毫无情感,所以毫不掩饰,也不在乎是否会刺痛到对方。
宇文颢心中有怒气隐隐而生,他向来都是想要的都能得到,从未被如此对待过。
他垂了垂眼,掩去眸里一转而过的算计,装似轻松无意地再次问道。
“最近一直打扰你,是想报答你之前的救命之恩。那只黑豹妖本是宇文府下的妖奴,但不知为何突然暴走,现在他被关押在地下斗场,我见你似乎对地下斗场感兴趣,正好我近日要去那里拷问他些事情,可以带你一同前往,不知你是否想去。”
宇文颢的话说得滴水不漏,但初幼还是感觉到一丝怪异。
他是如何知晓自己对地下斗场感兴趣的?
初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宇文颢立知她在怀疑什幺,便笑着说道:
“我与陈府的二公子关系甚好,前几日去陈府做客时,无意中听到他家小妹提起你向她打听过地下斗场一事。”
初幼细细回忆了一下,确有此事。
陈府养过不少妖奴,初幼在学堂时曾向陈家小妹问过相关的事。
但宇文颢这突如其来的殷勤,总让人有几分不安。
初幼打算开口拒绝。
“不过我听说地下斗场又新抓了一些暴走的妖,什幺虎妖,蛇妖,野猪妖啊,性格凶残得很,你若是被吓着了就糟糕了。”
宇文颢拧着眉又说了一句,他又笑了笑,浅浅的酒窝里装了些让人难以生疑的真诚。
“是我考虑不周了。小美人就当我什幺也没说吧。”
“不。我同你去。”
初幼突然拦住正要离开的宇文颢,她的面色很平静,让人看不出改变她决定的原因是什幺。
宇文颢面露讶然,眸里浅浅地晃动着犹豫和担忧,那如阳光照射的温暖湖水之下,藏着胸有成竹的暗流。
“你什幺时候去地下斗场?”
“明日下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