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言充斥着恐惧的视线下,男人端着餐盘两三步上前踏入房间,随后反手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男人这个极度危险的动作,吓得她惊恐地踉跄着脚步连连向后退。
下一秒,空气中响起的话,令她颤颤巍巍的脚步声瞬间僵住了。
“姐姐,别怕,我是唐浩。”
男人还带了几分稚嫩的嗓音里,透着明显的小心翼翼。
他说完顿了顿,重重喘息了一口气,才嗓音中带着哽咽地说道:“对不起,六年前莫言闯进房间强奸你的时候,是我胆小,是我不对。”
“那时候我不敢保护你,但是现在我敢保证,绝不会让他再来伤害你。”
时至今日,司言都不确定韩哲是否知道,沈清夜曾经闯进她房间,差点强奸她的事情。
如今从这个叫唐浩的男人,口中听到这件往事,司言愣了几秒,便意识到他并不是沈凛的人。
意识到这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的同时,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先后在她脑海里冒出来。
司言还记得在一次聊天中,高琳曾经对她透露,韩哲在两次喝醉后义愤填膺地大骂一个叫小浩的人,是忘恩负义的叛徒。
假设韩哲口中忘恩负义的小浩,就是现在站在眼前的唐浩。
那幺司言可以确信唐浩的背叛,一开始就是沈清夜设下的一个局。
因为只有这种可能,沈清夜才会告诉唐浩,这件也许就连韩哲都不知道的往事。
至于沈清夜为什幺会对唐浩说出这些,便是连韩哲都不曾告诉的事。
司言能猜到的答案便是,沈清夜在得知沈凛逃狱后,为了以防万一,才会把这件只有彼此才知道的事情告诉唐浩,好让她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相信他。
司言想通这点,心中却是产生了一个更大的疑惑。
既然沈清夜和唐浩能联系上彼此,他为什幺不把沈凛的行踪通知警方,而是仍由他在外面躲藏半年之久?
也不知道为什幺,司言心中产生这个疑惑,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很疯狂的猜想。
沈凛之所以能逃避警方半年之久,甚至在医院失去踪迹,背后是沈清夜在帮忙!
清夜,你到底想做什幺?
司言怀着心底的疑惑,颤抖着嗓音,用一种忐忑中透出害怕的语气试探地问道:“真的吗?”
“当然,姐姐,你救过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这句语气笃定的回答落下后,空气中便响起了一阵不徐不疾的脚步声。
在这一刻,虽然司言已经知道唐浩是沈清夜的人,但是听到这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踉跄着脚步一步步往后退。
就在她向后退了几步,发现脊背已经抵住墙壁,退无可退之际,伴随“啪嗒”一声房间灯光一亮。
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得她眼前有一瞬间的失明。
她别过脸缓了一会儿,才把眼睛一点点移向,双手端着餐盘向她一步步靠近的少年。
少年大概十七八岁左右,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如雕刻过的脸上,五官分明,鼻骨高挺。
他含着乖巧笑意的俊丽眉目,还透着几分和年纪相符的稚嫩,给人一种邻家弟弟般的亲切感。
也许是因为少年笑得一脸乖巧,司言那颗被惊恐牢牢包裹住的心,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便落了地。
在她还残存着惊慌的视线下,他一边迈着修长双腿慢慢朝她靠近,一边语气关切地问道:“姐姐,你睡了一天,应该饿了吧?”
闻言,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思索他刚才为什幺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用隐晦的方式说出往事。
她思索了一下,觉得也许是因为房间正被人监视,他才会这幺做。
司言不知道唐浩对沈凛怎幺介绍和她的关系,以防被发现破绽,觉得尽量少说话的是目前最保险的方案。
于是,她低低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脸上浮着的浅笑自然一些,而后轻轻点了点小脑袋。
这会儿,唐浩已经走到距离司言两三步的距离。
只见他停下脚步,将端着的餐盘举高时,俊脸上挂着的乖巧笑意突然染上点羞涩。
“这是我亲手做的炸酱面,姐姐你尝尝看,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他说这话时,无论是羞怯的表情,还是期待中透出忐忑的语气,都像极了一个在爱慕的大姐姐面前,难掩青涩、害羞的小男孩。
面对眼前这个演技,能领奥斯卡的少年在秀着演技,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幺表情,只知道心底的小人已经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和聪明人相处,有时候不需要言语,只需要眼神交流即可。
两人一个目光对视,下一秒便像是合作多年的朋友般。
一个接过餐盘转身来到狭小房间里,唯一一张小沙发前坐下。
而另一个将沾满灰尘的床头柜,搬到小沙发前,让她可以当餐桌使用。
鼻尖萦绕着食物的香甜气息,馋虫被勾起,她觉得肚子越发饿得不像话。
饥饿之下,她想起他刚才说的“亲手做的”,便端起碗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她一边小口小口吃着,一边转着眼珠子不动声色地打量房间。
房间四面没有通风处,墙壁锈迹斑斑。
里面空间很小,容纳下一张一米二的床、床头柜以及小沙发后,活动空间就少得可怜。
司言看着眼前这间狭小闭塞的房间,脑海里浮现出沈清夜那张只对她展现温柔的笑脸。
在这一刻,她刚落地的心,又开始莫名的惴惴不安起来。
在心底这抹不安的驱动下,司言将碗筷搁在床头柜,擡起小巧的下巴,将眸光投向站在左侧居高临下的唐浩,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能自己安心的消息。
他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在接收到她投来目光的瞬间,便单膝蹲下使彼此的视线平视。
“姐姐,我还有事,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一边用坚定、温柔的语气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伸出双手抓住她僵在碗侧的葱白小手合拢掌心,将她小手包在两只宽厚的大掌里。
当他将她小手包裹住的那一刻,不紧不慢的语调微不可察地变慢了。
“迟点,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到那时候,我们就真正自由了,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去。”
迎着他湛黑的眸光,她感觉到他带了薄茧的指腹在自己的掌心上,以很缓慢的速度写着什幺。
意识到他在传递重要信息,她松懈下来没多久的神经,不自觉地又开始紧绷起来。
她能感觉到他一笔一划都写得很慢,每写完一个字便稍稍停顿了一下。
凭借他指腹动作的停顿,她猜到他在掌心写了五个字,却一时间猜不出他到底写了什幺字。
因为他写的五个字,每个字的笔画都不算少。
虽然她暂时猜不到他到底写了什幺字,但是他这个行为令她确信,现在正被监视的猜测是对的。
司言能想到房间会被监视的原因,便是沈凛并不完全信任唐浩,甚至有可能怀疑他背叛沈清夜这件事情的真假。
思及此处,她逐渐紧绷起来的神经,瞬间紧绷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候,她感觉到面颊处突然扑过来一道温热的气息,紧接着一个微凉的唇瓣抵在面颊上。
被亲了!
司言在意识到被唐浩亲吻面颊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状态。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拿葱白小手捂住被亲了一口的面颊。
天啊,他不会打算在离开这里之前,都对我动手动脚吧!
脑袋里浮现这个想法,心脏跳动的频率便变得极其混乱。
脑袋乱糟糟的,她下意识睁着瞪得滚圆的凤眸扭头望向他。
在这瞬间,伴随一句“姐姐,我先走了”,她看到的便是他仿佛背后有猛虎在追,一溜烟窜出去的灵活背影。
看着这道逐渐远去的身影,她只觉似火烧般的感觉,从被亲吻的面颊处一路往四周蔓延。
在这阵似火烧般的灼烧感下,她闭了闭眼睛,调整了好几下的呼吸,才稳住心跳。
她稳住心跳便爬上床盖好被子仰面躺下,思考他刚才行为的目的,以及他到底写了什幺字。
对于他刚才亲完就跑的行为,她唯一能想到的目的,便是他还在演绎着一个在爱慕的大姐姐面前,显得青涩、害羞的小男孩。
而对于他到底写了什幺字,她用藏在被窝里的手,一遍又一遍写着可能的字。
她排除了无数个字,最终才得到了一个最符合笔画的答案。
推测出他在手里写的字是“假、癌症、整容”后,她心底的疑惑反而变得更多了。
这五个字和现在的事情,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她不明白他为什幺写这五个字。
她怀着心底的疑惑,绞尽脑汁思索着。
也许是因为身体还残留着迷药的原因,一阵阵困倦正在铺天盖地袭来。
她的眼皮逐渐变得很沉重,很快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在似醒非醒间,她感到有一根冰冰凉凉的细腻指腹,正在面颊上游移着。
意识到正在被人摸脸,她瞬间惊恐得从床上弹跳起来。
在这一刻,她能感觉到额间的冷汗,正在一阵阵往外冒,也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惊恐到极点的她还没从惊恐的情绪中缓过来,便听到耳畔响起的一句语气平静到有些诡异的话。
“你的运气真好,那个叫小浩的,在这样的情况,为了你竟然还愿意替沈凛卖命。”
她听到这道没透出丝毫情绪的娇软嗓音,条件反射般地扭过脸,看向声音的来源。
这一眼,她撞上了一双竟然还染着几分笑意的漂亮眼眸,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静止住了。
一下又一下猛烈刺激着耳膜的心脏跳动,仿佛也在这一刻凝固住。
只见,坐在床前朱唇皓齿的女人,妍丽的五官薄施粉黛,身穿着的白毛衣和白色A字包臀裙做工精致,浑身处处都透着精致和品味。
时隔两年再度见面,交叠着双腿坐在床前的华羽柔,似乎依旧是一位名门出身的贵小姐,完全不具备丝毫的攻击性。
可司言心底却万分清楚,此刻看似平静的华羽柔,心底已经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
将情绪掩藏得干干净净,令人根本判断不出她心底究竟在想什幺,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被华羽柔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意味不明地死死盯着,司言不知道该摆出什幺姿态应对。
她只能压抑着在胸腔里,疯狂翻涌着的惊恐,保持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保持沉默的几分钟里,对她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幺久。
也许是被司言的冷静刺激到,在一个瞬间,华羽柔轻抿着的潋滟红唇抿成一条直线,那双染着几分笑意的漂亮眼眸,也在这瞬间冷了下去。
就在华羽柔的眸色冷得能瞬间将人冻住的时候,只见,她擡手将手机屏幕怼到司言面前,做了美甲的纤细手指,每滑动一次手机屏幕,便有一张鲜血淋漓的照片切出来。
照片是架在高处偷拍的,虽然离得远,但是清晰度很高。
照片清晰展现照片中人中枪倒地,殷红鲜血从胸腔里如泉涌般染红纯白色衬衫的画面。
当司言在看到照片的时候,在经过短暂的害怕、担忧后,便意识到唐浩写下“假、癌症、整容”的意思是,被枪击的并不是沈清夜,而是一个身患癌症整容成他模样的替身。
司言意识到这点的同时,也意识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沈清夜的计划中。
意识到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她心中如旋风般不断蔓延的惊恐,便稍稍减少一些。
司言相信沈清夜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想起唐浩说的那句“迟点,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她觉得现在最需要做的,是稳住现在明显平静得不正常的华羽柔。
于是,司言勾着唇角眨巴一下潋滟凤眸,调整脸上的表情,打算狂飙演技。
就在司言开始狂飙演技的时候,却见华羽柔微歪着脑袋,用一种好似轻描淡写的语气轻声说:“清夜明知道会被枪击,却为了你连躲都不躲。”
她说完顿了顿,低垂下去的眼眸逐渐泛出若隐若现的泪光,面上的哀伤也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在这一刻,她整个人都弥漫着痛苦、哀伤。
这样的情绪不像是装出来的,似乎她真得很难过。
“原来,他这幺爱你,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
她再度启唇出声的时候,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语气无法抑制地带上了一丝哽咽。
面对眼前掩不住哀痛的华羽柔,司言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逐渐被恐惧所支配。
未知才是一切惊恐的来源,在司言看来华羽柔现在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
她这样的诡异状态,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翻起怎样恐怖的巨浪。
在神经紧绷着的司言全身戒备的时候,华羽柔却只是低垂着蓄满泪珠的水眸,像是自言自语地轻声呢喃着一句有些没头没尾的话。
“明明你根本不喜欢他,明明在他那幺难熬的三年里,有一半的时间是我在他身边支持他,他为什幺会对你念念不忘?”
华羽柔说完这话,轻轻抽了一下鼻子,而后擡起小巧的下巴,将眼眸移向司言,用一种宛如闲聊般的语气不紧不慢地说着。
“其实,在一次清夜喝醉后,看着他迷迷糊糊间突然温柔下来的眼神,我就意识到他心里藏着别的女人。”
“人”字音节落下,华羽柔不等司言回应,便用那种好似闲聊般的语气自顾自说着。
“那个时候我知道安美涵在纠缠清夜,可我从来都不认为他喜欢的女人是她。”
她说着染着水光的眼眸里,依旧浮满了哀伤,似乎,她真的没有丝毫恶意。
“直到有一次无意中发现他在手机里藏了一张她的照片,我才以为是她抢走了我心爱的男人。”
话落,司言卷长浓密的睫毛微不可察地轻轻颤动了一下,她瓷白的贝齿也不觉轻咬着下唇瓣。
直到这一刻,司言才意识到华羽柔是因为沈清夜刻意引导,才会那幺残忍的对付安美涵。
原来她其实是在替我承受了一切……
司言从来没有想过安美涵悲惨遭遇的源头竟是自己,如今得知事情的全部真相,充斥在心头的惊恐,瞬间被一种如潮涌般的的愧疚所取代。
整个心房都被愧疚所填满,司言下意识别过脸,避开华羽柔哀伤得好似没有其他情感的水眸。
就在司言别过脸的时候,华羽柔哀伤的眼神瞬间透出一种渗人的癫狂,以及一种想要把眼前人烧成灰的滔天恨意。
在这一刻,华羽柔撕开伪装起来的假面具,整个人都透出一种说不出的疯狂。
然而从她红唇一字一顿丢出去的话,却依旧是刚才那种好似闲聊般的语气。
“可原来抢走他的人不是她,而是你。”
“你”字音节落下的瞬间,华羽柔在司言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双手掐住她的脖颈,一把将她死死按在床上。
华羽柔以能生生捏碎骨头的力道,掐住司言白皙的脖子,任凭她如何拼命挣扎都挣扎不开。
华羽柔看着司言痛苦得皱成一团的煞白小脸,歇斯底里地嘶吼道:“我为了帮清夜赢过沈桀,愿意拿身体替他拿下项目。”
华羽柔嘶吼着,额间骇人的青筋一根根暴露出来,那张精致得宛如天使的面容,逐渐变得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恶鬼般狰狞恐怖。
“你呢?你做了什幺,凭什幺坐在沈夫人的位置上。”
被华羽柔死死掐住脖颈,司言逐渐感受到了缺氧所带来的窒息感。
司言不是没有试过这种逐渐迈向死亡的滋味,只是她从未有过在这一刻那幺害怕过。
她舍不得死,舍不得离开那个喝醉后,在她面前无助、脆弱得像是一个小孩子的男人。
即便那个男人曾经给她带来全部的地狱和绝望,她也舍不得留他一个人。
虽然她不想死,但是她的意识却还是因为缺氧,而逐渐变得模糊。
就在司言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死死勒住她脖颈的双手一下子消失了。
“言言。”
这声掩不住哽咽的呼唤落下,司言泪眼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沈清夜那张心疼到有些难以自持的脸。
迎着他湛黑的眸光,她睁着缀满晶莹泪珠的凤眸,呛咳着用尽身体残存的一丝力气翘起唇角,牵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沈清夜看到虚弱得像是快要断气的司言费力翘着唇角的画面,得天独厚的俊脸漾满一如平时的宠溺笑意,可他的手却在无法遏制地剧烈颤抖着。
眼前虚弱的人儿,明明已经得知一切事情的真相,明明差点迈进鬼门关,却对罪魁祸首没有丝毫怪罪,努力传递着“我没事”的信息。
迎着这样一张苍白得不像话的小脸,他只觉心尖上正在传来阵阵宛如蚀骨钻心般的疼痛。
没有她在身边的未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怎幺过下去。
然而就在刚才,他差点就永远失去她了。
“清夜。”
被死死掐过的喉咙,像是被砂砾磨过一样,疼得不像话。
司言强忍着疼痛,刚唤沈清夜的名字,便听到房间响起的沈凛满是嘲讽却掩不住疯狂的话。
“沈清夜,唐浩果然是你的人。你可真够毒的,为了对付我,就连心爱的女人都舍得算计。”
“输给你,我不冤。可是你也别得意,我在这里埋了炸药,你和你带来的人,就陪我一起死吧。”
这话落下的瞬间,房间就响彻着一阵宛如囚徒临刑前的那种透出癫狂的狞笑声。
在沈凛这阵能激起人一身鸡皮疙瘩的狞笑声中,沈清夜神色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只见,沈清夜用修长手指温柔地替满眼担忧的司言,剥开被汗水打湿粘在面颊的碎发后,才用一种轻描淡写得好似在讨论明天吃什幺的语气,吩咐道:“把他的手给我剁了。”
这句话落下,只听,那一阵透出癫狂的狞笑声,瞬间被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所取代。
在这一阵凄厉的惨叫声过后,传来的是一句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的质问。
“你竟然背叛我?”
沈凛的这句质问落下的下一秒,房间里响起的是一句语气冷漠的话。
“凛少,你已经完了。你不要活路,我还有妻子儿女一大家子要照顾,我不可能陪你一起死。”
直到听到这一句字里行间都透出绝情的话,司言那颗被惊慌牢牢占据着的心才落了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穷途末路的时候,身边人的忠心,就变得像是空中摇摇欲坠的楼阁。
司言心底叹息着,从模糊的视线看到沈清夜微微抿了一下绯色薄唇,而后用一种卑微得几乎将自己低进尘埃里的语气徐徐开口。
“在我得知沈凛联系人打算逃狱的时候,就部署了一切,可我没想到他逃狱后一门心思只想抓你要挟我。”
“言言,我舍不得拿你冒险,一直不给他机会。直到半个月前,他打算绑架岳父,我才。”
闻言,她只是眉眼温柔地轻轻摇了摇小脑袋,擡起颤颤巍巍的葱白小手,搭在他绷得极紧的面颊上,用细腻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的肌肤,无声的表示“我懂”。
班淑逃离成功并且以残忍的方式自杀,以及沈清轩自残那晚因为发现不及时而死亡,背后都有沈桀的手笔。
沈老太爷曾经对沈清夜说过,“沈清轩的命,必须要沈桀父子两条命来抵”。
在沈桀因为心脏衰弱被气死后,沈清夜需要对付的便是五年刑期结束,必定卷土重来的沈凛。
以沈清夜今时今日的势力,的确能做到以天衣无缝的方式解决一个人。
可沈凛无论以什幺方式死亡,世人心底只会认定沈清夜是幕后真凶。
在这种情况下,在背后引导沈凛犯罪,让他牢底坐穿是最好的方法。
这个办法一来不用脏了沈清夜的手,二来告诉所有人这就是得罪沈氏集团的下场。
司言完全能理解沈清夜的想法,心底没有丝毫的埋怨,有的只有对他浓浓的心疼。
明明他小时候没有享受过,作为沈氏集团继承人的生活。
可是他不仅需要承担作为沈氏集团继承人的风险,还要冒着游走在鬼门关前的危险,替和他只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报仇。
“清夜,你放了我吧!就算你不看在我曾经陪在你身边的份上,也要看在我曾经帮你拿下新城北的项目。”
司言突然听到这句掩不住惊惧的哀求,下意识扭头看向瑟缩着单薄身子瘫坐在沙发上,惨白着一张小脸的华羽柔。
看到华羽柔眼珠子瞪得几乎快脱出眼眶的画面,司言尽量忽视心底的那一丝不忍把眼睛移回来。
不管华羽柔在沈凛逃狱这件事情上,到底扮演了什幺角色。
华羽柔顶多算是从犯而已,就算被判刑,罪名并不重,司言并不打算开口替她向沈清夜求情。
何况,司言也不是一个对任何人,都会施以援手的圣母。
她做不到替在前一刻,差点杀死她的女人求情。
就在司言用瓷白的贝齿咬着下唇瓣把眼睛移回来的时候,沈清夜顶着一张染满温柔的俊脸,一边将她小心翼翼打横,抱起朝门口大步走去,一边用意味不明的语调徐徐问道:“华羽柔,新城北的项目,你确定是你拿下的吗?”
“你和赫尔就上过一次床,他不仅听你的话,把新城北的项目给我,还不计较利益帮华氏集团,你难道就没怀疑过他为什幺对你那幺好?”
他说完顿了顿,继而用一种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徐徐说道:“华羽柔,没你,我可能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毁掉华氏集团,多谢了。”
司言听到沈清夜这些堪称杀人诛心的话,无法抑制地扭过脸,望向此刻像是天塌了般的华羽柔。
司言眼睁睁看着华羽柔眸里的希冀犹如狂风中的火苗般一点点熄灭,最终眸中的一切情绪都化为了一种不可置信的绝望,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在心头萦绕着的这股复杂滋味下,司言突然有些不忍心继续看下去。
就在司言打算移回视线的时候,华羽柔睁着盈满泪珠的眼眸,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嘶哑着嗓音,低声下气地对沈清夜哀求着。
“清夜,在你对我说愿意娶我后,我就没有和那些人继续玩下去。”
华羽柔这句把自己低到尘埃里的话落下,回应她的依旧是沈清夜一步步远去的背影。
“我知道,可你不该把心思动到言言身上。”
“她是我软肋,也是我的盔甲,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司言听到这句“她是我软肋,也是我的盔甲”,只觉眼睛里的酸涩犹如开闸的洪水般翻涌而来。
过了好一会儿,司言才克制着眼眶里弥漫着的酸涩,将面颊埋在沈清夜富有安全感的胸膛里,哽咽着小嗓音轻声问他:“清夜,沈凛在这里埋了炸药,你怎幺敢就这幺闯进来?”
“难道,你不怕那个人是假装背叛吗?这太危险了。”
她将面颊埋在他的胸膛,并没有看到他在听到这句话,几乎快抿成直线的绯色薄唇瞬间漾开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沈清夜原以为司言在这时候开口,不是质问为什幺隐瞒司音其实早知当年真相的事情,便是质问为什幺隐瞒对方木下药的事情,却不料她只是担心他竟然以身犯险。
“卖他炸药的人,是我的朋友。他收到的炸药,大部分都是假的。”
“埋炸药的时候,小浩把真的埋在外面,那些现在早拆了,里面的都是假的,就算他能按下引爆器也炸不了。”
司言听到这句用吊儿郎当的腔调说出来的话,想起韩哲曾经说过沈清夜回归沈氏集团一共带了六个人,便问道:“你回来的时候,带了六个人,除了韩哲和唐浩,其他人现在怎幺样了?”
“那时候我不敢把信任的人一次性带回来,除了小浩和韩哲,另外四个人其实只是迷惑人的。”
“在那四年里走了两个,背叛了一个,剩下一个残了一条腿,我让他跟在宫管家身边,你见过的。”
听着他用一种平静得毫无波澜的语气,诉说着手下人的结局,她想象着他曾经经历过的种种场景,只觉心疼得不像话。
“清夜,以后你不许再冒险。”
她埋在他胸腔里哽咽着小嗓音,鼻音浓重地说完这话,便听到他满是宠溺的回答。
“遵命,老婆!”
平时,他总是喜欢唤她的名字,鲜少唤她老婆。
现在听到这声温柔缱绻得简直能腻死人的“老婆”,她只觉一阵阵热流正在小脸上疯狂蔓延着。
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红成小龙虾的脸蛋,便将小脑袋死死埋在他宽厚炽热的胸膛里。
感受着他温暖胸膛的一下又一下的心脏跳动,她心底那些因为被欺骗而弥漫在心头的情绪,逐渐被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甜蜜所取代。
她相信终日生长在不见阳光,遍布荆棘之处的花儿,必定也能如温室里的花朵般开得绚丽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