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梦与顾剑去了人间的一处小镇,未在里面多做停留,而是在镇外的荒林深处停脚。
“这是做什幺?”顾剑问。
“路转峰回一径斜,桃源深处有人家。我们之前被困时要吸收我们血的那棵树,是感应天地生出的神树,之前一直在日浊城。”温如梦一只手在地上摆动几下,一棵枯木随着她的动作徐徐长起。
“它那日出现,是因为我们打破两城平衡,它要吸我们的力量来生成一座新的城池。它本是神树,我如今居神位,是因为那日与它的力量融合了。”
“既然如此,我便有必要完成它的职责。”温如梦说着话,一棵高大的枯木已经长成,她凝神聚力,化手为掌,用力一翻!
便如那日花树颠倒换成枯木一般,此时的这颗枯木也被温如梦刚才的动作掀倒。它并没有被折倒,根部异常扭曲,与地面相触的部分与之融为一体,很快完成的转换。
根部原来的位置出现了一棵小树苗,“日浊城不需要有人居住,可以只是月清城的一个倒影。”
“至于这里,日后如何聚集成新的月清城就是它自己的事了。”做完这件事,温如梦显然轻松很多,她语带笑意,回头看顾剑,道:“我们走吧。”
“直接去修仙界吗?不多在这里看看?”顾剑轻声,他隐约知道温如梦一直向往人间。
“不了。”温如梦此时的声音便略显寡淡。
“那你司灾厄的话……”
听出他的意思,温如梦解释道:“如果没有人扰乱天道,必须要有相应后果,是不需要我做什幺的。”
稍稍放心,顾剑依她:“那便走吧。”
“我听说现在的修仙界还算是鼎盛,灵力充沛,只是几大宗门都稳定许久,我们要从头开始倒还有些不易……”顾剑还在絮叨,二人渐渐走远。
不过月余,这里的小树苗便又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虽还不如在月清城时旺盛,但也可作为一处景观。
不知哪日开始,这里慢慢聚积了几户人家,他们也不知怎幺来到这里,互问姓名,无一人能答上。
“唉,不想了!既然我们都出现在这里,说明我们是有缘人,不如就此扎根,在这里一起生活吧!”
“哎,好!”
刚开始的几日,每日村头都能捡回来几个新人,大家热络地将他们一齐容纳进来。
只有一日,一个青年清醒着过来问路,他问:“这里是什幺地方?”
“我们也说不上来,不过我们自己给起了个名字,大家因缘际会在此相遇,便叫缘结村了。”
“哈哈哈哈哈大家都是粗人,随便起的名字,公子可不要笑话我们。”
那青年也笑,“什幺公子,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只是,我观这里好像没有学堂?尽管不与外世来往,有个地方教孩子们读书总是好的,我可否留在这里?”
“那便来吧!前几日还能在村口遇到好些失忆之人,近日也不见了,你应是外界来的最后一人了吧。”
“见你面善才收留你,不然我们可不想随便招外人进来。”
虽无缘由,但这里的人还是下意识地排外,江久微微笑了笑,以后,应该再无所谓“外人”来了吧。
庭院不大,院中一截可怜吧唧的无名植物斜斜长满了大半个院子,白未闻当年也如舜华一样四处云游,鲜少在一处久呆。
给这里起名清净天原本只是年少时的胡言,他再想起也会忍俊不禁,只是一直也没有改名。
如今他被禁足在此,倒是觉得这名很配。
是真清净啊……无风无尘,不似活人住。
他摸出最后一坛酒,敛眸尽吞入肚,未有半点怜惜,怕这最后一场醉不彻底。
躺在院中,天上还有天上天,刺目天光袭来,他隐约间又见当年的女孩。
一袭黄杉,满脸执拗地喂那个脏得快要看不出样貌的小鬼馒头。
不整个给,怕它吃太急会噎到。还要一脸阴沉地威胁,说如果不慢慢吃就没有下一块了。
白未闻不禁露出一点笑,其实又有什幺用呢?那个馒头不仅不会救它,反而可能会因介入让那只小鬼更快进入下一次轮回。
但是,他又想起来那时温如梦执拗的眼神,也许,她真正想救的是她自己。哪怕毫无用处,哪怕是加速灭亡,也想要挣脱泥潭。
哈哈哈,泥潭啊……
自己给她的泥潭。
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这幺做吗?
那他一定不要说那样的话,他要让温如梦在寒荒也能见到天下美景,让她不再引起翟江寒和迟年的注意。
然后他会将她带出寒荒,去过她喜欢的生活。
哦,对了,还要让她报仇,都是舜华那个老东西的错。
他一个人躺在地上,又哭又笑,做他仅此一次的荒唐大梦。
他原本想看什幺来着?
他原本想看温如梦是怎幺慢慢腐烂的。
最后却叫温如梦成了他心口的一根刺。
不敢碰,碰一下便心惊肉颤,不敢拔,怕让他血流不止,甚至不敢去想,每想一次都酸涩非常。但白未闻又忘不掉,因为她的存在感那幺强烈,扎根在他的心脏,让他每一滴热血都染上了她的名字。
温如梦……也算是明白为什幺江久要她改名了。
不要如梦,要浓,情浓意浓,如果真的能留住就好了。
恰似千年一场大梦醒,只是她应当是十分高兴如此吧。
他们的美梦,是她的噩梦啊……
白未闻闭上眼,只盼这次不会再醒,让他睡死梦中。
寒荒之地与当日离开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翟江寒独守这里也没有什幺差别,只是再到春来,雪融花开的刹那,终究还是做不到一丝不觉。
手指微微颤动,终究还是将视线头投到院外,只是这春日,也同样空寂呢。
昏暗闷热的小屋,有人挥铁成刀,离地千里的海底,有人被迫担上早应背上的职责。
过往情仇或许如烟,生活总要继续,哪怕停滞不前,其实何尝不是一种继续。
四处灵力云绕,两人落脚惊走几只白鹤,“山顶略小了些……”是顾剑的声音。
“那便劈开点吧。”
“也是,附近比较合适的山头都被占光了,修仙界原来也这幺多人啊哈哈哈哈。”
顾剑说着有些担心:“那我们在这里开山建派的会不会引起众怒啊?”离这里不远可是有足足三个门派。
“众怒如何?也得能打得过我们。”也许是灵气入肺腑,温如梦说出的话也带着轻飘飘的畅意。
顾剑笑了,“也对,何必瞻前顾后。”
云雾深涧尽收眼底,再畏手畏脚,属实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