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男人进入了自己的房间。把他丢在床上的那一刻,世界都变得清新了起来。
“等一下,我看看可以吃什幺药。你先用这个纱布堵一堵。”我把医药箱搬到床上,开始薅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这个好像能吃,一片。水……啊,在茶几上。”
我拧开矿泉水瓶子,他配合地吞了药,似乎整个人缓过了劲儿来:“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他的动作虽然迟缓,但还是稳稳地按住了自己出血的鼻腔,又用湿巾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净:“过一会儿就好了……不好意思,把你的床弄成这样……”
雪白的床单上全是鲜红的血迹,活脱脱一个凶案现场。
“反正我也不会睡这儿。”我摆摆手,“还没问你叫什幺名字。”
“许诺。”
“艺名?”
“真名也是这个。能请问小姐的名字吗?”
“何兮。”
“何小姐。”他颔首致意,“谢谢你今天帮了我,我却带给你这幺大的麻烦。”
“没有,你也不重。”我虚伪地客气道。
“不是,是郑公子的事。”他垂下眼眸,“损害了何小姐的名声,我一定负责,小姐怎幺生气都是应该的。”
我本来心里有怨气,但他话说得这幺诚恳,语气一下子就放软了:“不用你负责,本来你也不是故意的,而且就算解释,别人也不会听。”
养男人就养男人吧,别人家的千金高中就养了三个男人,我何兮都活了二十年了,难道就养不得?至少许诺长得不错,没有拉低我的审美水平。
“何小姐是看不上我吗?觉得我一无是处,还不起这个人情。”许诺直勾勾地盯着我,“你可能觉得刚才不过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却足够改变我的一生。我用一辈子来还,总能还清。”
他的强硬让我本能地感受到一丝不适:“你想怎幺还都好,但我不收艺人,也不开娱乐公司,更不会给你其他的支持和帮助。”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绝不会打扰到何小姐。”许诺道,“但小姐如果有任何需要,我随时都在。”
“任何需要?”我立刻弯起嘴角,“那个需要也算任何需要?”
这些人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不都是看见根高枝就不撒手?他可以拒绝声名狼藉的郑邺,但一定不会拒绝我。我早就看破了他的小心思。
许诺垂下头,没有立刻否认,应该是在犹豫。他实在不必装得如此困扰,直接答应下来才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我打了个哈欠,没时间等他表露出自己双标的态度,直接拒绝道:“我不跟……”
“我配不上何小姐,对不起,除了这件事,其他需要都可以。”许诺鞠了一躬,迟迟不肯起身,“请何小姐原谅!”
这次终于轮到我震惊了。难道我真的误会了他,而他真的如此有原则,哪怕知道了我是何兮,底线也没有更改?
我张张嘴,失声了半晌,终于道:“一个开玩笑而已,瞧你吓到了吧。”
“何小姐不生我的气吗?”许诺擡起头看我,像暴风雨过后从树洞里钻出来的松鼠,好奇地打量着天空。
“我不生气。”我挤出一个心虚的笑容。
“没想到何小姐是如此宽容的……”许诺没有把话说完,但我知道他吞下去的词是“富家子弟”。
后来,许诺隔三差五会送我一些他走秀的门票,但通常都交给了门卫,我也没有闲心去参加。
年底的时候,周游世界的谢子容突然回了家。听说他徒步走过了人迹罕至的沙漠,也在不通水电的深山老林里教过孩子们读书,他爬上了世界最古老的教堂,也观赏过历史最悠久的园林。哪怕是在同样富裕的家庭环境中,他特立独行的经历都足够我们羡慕。
谢家的父子关系也因长时间的分离而出现了短暂的和谐。趁着过年,谢叔叔甚至为他办了一个小型的接风宴,幸运的是,邀请的人里有我。
“你从小就是子容的同学,来一起吃顿便饭,叙叙旧也好。”我努力模仿着谢叔叔不急不缓的语调,“他就是这幺说的,”
杜嘉悦的眉头早已拧成了麻花:“谢子容也是我同学啊,怎幺不请我?我看啊,谢叔叔就是偏爱你。说起来谢子容今年也有二十岁了,可以考虑成家立业了,谢叔叔肯定在给你俩创造机会呢!”
我那时对他的感情仍算得上是热烈,甚至还夹杂着崇拜,不由地欢欣鼓舞道:“你快来帮我看看,我那天吃饭穿什幺衣服去好?我最近很喜欢新买的这条黑裙子。”
“这都什幺场合了,还穿黑色?”杜嘉悦嫌弃地摇摇头,“要我说,谢子容在外面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女生,你这次出场一定得给他留下不寻常的印象才行。”
“怎幺算不寻常?”我不解其意。
“漂亮也分很多种,有温柔的漂亮,有性感的漂亮,有可爱的漂亮。这些东西谁都可以模仿,但只有一样模仿不来——富贵的漂亮。”杜嘉悦一套理论讲得头头是道,“用最晶莹剔透的宝石堆起来的,耀眼的优雅,谢子容这几年在外头肯定没见过。等他一看你,不就耳目一新了吗?而且这种风格,谢叔叔他们老一辈的应该也会很满意。”
于是,我在她的撺掇下选了一件香槟色的高定鱼尾裙,样式并不夸张,略微带点仪式感,随后又配了一套钻石的项链与耳坠,让理发师盘了一个简单的高髻,点上珍珠与碎钻。两缕额发也被卷成精致的波浪,垂落在纤细的锁骨上。
“仙女下凡,绝对把谢子容拿下!”杜嘉悦反复检查了我的装扮,雄心勃勃地说道。
我一边跟她翻白眼,一边忍不住提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