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钟楚一定会嘲笑十年后的自己矫情,天真,自尊心作祟且公主病。
像她们这种人有口饭吃不就行了,讨好给饭吃的那个人才是第一要事。为了莫须有的理想,不值钱的自尊而抛弃金主,那就是纯纯脑子有病。
只有不愁吃喝,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才能养出这种公主病,钟楚一个臭水沟里长出来的杂草也配吗?
同样,十年后的钟楚回想起当初为了一口饭就把自己囫囵个卖给徐明安的自个,也觉得当初的自己甚是有病。
眼界低,没见识,像极了为了口饭抢食的野狗。
但对被养了十年,求生本能都快被养废了的钟楚而言,此时还并没有动跟金主一刀两断的念头。
她太知道怎幺当一条听话的狗了,十年来把徐明安哄的服服帖帖,甚至隐隐让徐明安为她改变了人生的轨迹。
富二代徐明安自小就知道,自己只要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就行了。家业有大哥继承发扬光大,徐家的名声有二哥经营,他这个小儿子只需要不惹大事,不闯大祸就行了。
但自养了钟楚这条极其上进的狗之后,徐明安也被迫,不,是自愿上进了一回。
高考前半年,徐明安看着钟楚稳居年级第一稳上华北的成绩,打听了一下小狗能上的学校门槛,在得知捐楼无用后,请了几十个家教,人生第一次开始发奋图强认真读书。
可能是家族遗传的聪明基因,居然真的让这个当了十几年班级吊车尾的富二代,踩着线上了华北的冷门专业。
成绩下来的当晚,徐家摆了三个酒店的宴席,徐家的商业伙伴们把徐三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全然忘了他之前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而徐明安某所房产的大门口,钟楚咬着狗绳,摇着夹在肛门里的毛绒尾巴,愤愤不平地想,她十年如一日的苦读还比不上少爷半年的发奋。
可能是十年来的顺风顺水,徐明安事无巨细的宠溺。钟楚都快忘了这个少爷脾气有多坏。
所以当她提出想出国留学却被毫不犹豫的拒绝时,脑子甚至还没转过来。
“这件事不行,你别想了。”
钟楚脑子木木的,跪得笔直的背脊仍呈现出好看的弧度,一看即知是条被养得极好的优质犬。
“好好当我的狗,别想那幺多。翅膀硬了就想飞出去?钟楚你好好想想自己配不配。”
钟楚一向很听话,所以即使提出了这幺让他不爽的话题,徐明安也没多生气。
他想,或许是他给钟楚的自由太多,得剪一剪她的翅膀了。
他擡脚把钟楚脑袋踩到地上时,还在想用什幺法子能让小狗更听话些,又不太伤到她。毕竟养了这幺多年的狗,感情在那。
于是被钟楚推开的时候,轮到徐明安没反应过来了。
“什幺意思。最近脾气大了?”
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这一般是对别人发火的语气,钟楚还从来没有直面过。
毕竟谁能对又乖又好看的宠物狗发脾气,从来是徐少对别人发了脾气后回家找爱犬泄火的。
“如果说我非要出去呢?”
钟楚仍然是那副甘甜的嗓音,表情都没带变的,只是却并没有起到像往常一样安抚到徐明安的作用,反而让他更火大了。
这次机会对钟楚而言非常重要,胜过当年高考。
她研究的分子生物,以她的资历,国内的顶尖项目尚轮不到她进,但次一点的她也看不上。
导师对她说,国外高精尖这块因为发展快,起步早,比国内内卷的状态要好得多。以她目前的水平,留学两年回来就能进导师的导师正在筹建的一个项目组。
这次机会很重要,决定了她未来的职业生涯。钟楚绝不会放弃。她不甘心这幺多年努力,结果只能做一个平庸的科研消耗品。
被向来听话的小狗顶撞了,被背叛的愤怒几乎烧空了他所有的理智。愤怒更甚被兄弟抢了女票。
他口不择言,专捡难听地骂道:“好吃好喝养了你十年,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是吧?一条母狗而已,你也配说非要,只配舔男人鸡巴的玩意!你真以为你那些东西是靠自己得来的,没了我,你什幺都不是!你那个导师知道你是个十几岁就爬男人床的婊子吗?我也可以大发好心把视频都发他一份,让他看看他收了个什幺样的好学生!”
徐明安越说越离谱,脸色难看得十分吓人。
钟楚静静地等他说完。
身处铺天盖地的怒火中央,她岿然不动,仍然一副恬静自持的模样。仿佛对面的人不是一脸怒火地骂她母狗,而是在有序地讨论学术论题。
自说自话半天的徐明安,说到自己都觉得过分的时候停下了嘴。正准备递个台阶,让这件事过去,一直沉默的钟楚开口了。
“那我就不当你的狗了。”
先是寂静。
令人难挨的沉默。
半晌之后,徐明安压着火气开口,“你现在还有机会收回那句话。我可以当什幺都没发生过。”
钟楚笑了笑,她与徐明安对视,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不当你的狗了。”
十年前的钟楚可以为了仅仅活下去,放弃尊严和人格。
十年后的钟楚见过了更广阔的世界,想重拾起当年弃之敝履的东西。
十年中唯一不变的是,她还是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钟楚。
“他妈的给你脸了是吧!”徐明安一晚上几乎说完了一年的脏话量。
之前勉强提起来的理智,荡然无存。
熟悉但力道和之前调教时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巴掌落在脸上时,钟楚还有空想,这次好像真的把他惹火了。
白皙的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耳鸣,钟楚几乎是立马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太久没挨打,这副身子越来越不禁打了。
放从前这点小伤都不足挂齿,但此时伏在地上,长发覆脸的钟楚竟然忍不住眼眶里的酸涩。
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徐明安手落下的瞬间就后悔了,但又觉得自己就是平时太惯着钟楚了,才让她生出这些胆大妄为的念头。
“你,”徐明安扯着人的头发,逼她擡起头来看着自己,刚说了一个字,对着钟楚那张高高肿起,嘴角裂开的脸突然词穷。
沉默半响,他避开那双充满晶莹的眼睛,继续道:“像以前一样听话点不好吗。你想要的,我什幺没给过你。钟楚,你扪心自问,我徐明安到底有没有亏待过你。”
钟楚弯了弯半边唇角,即使是破了相的脸,笑起来依然楚楚动人,加上生就一张极会哄人的嘴,她在最难过的日子里都能为自己斡旋争取到最大利益。
“那我想要出国。”
闻言,徐明安垮下了脸,极不耐烦地道:“你想进国内哪个项目组,我都能帮你争取,何必非要出去?你当出国留学镀一层金能有多大用处,我们组里那几个海龟什幺德行你不知道吗?”
钟楚不说话了。
她对徐明安的了解更胜过他本人对自己的了解。
头皮被扯得很痛,裂开的嘴角也仿佛隐隐地警告她。
不可沟通,不能拒绝。
最好像从前一样跪下服软撒娇,这是她一贯擅长的事。
徐明安把她当狗养,不需要她有尊严有自我,有想法有主见,他只要确保狗链的一端仍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但钟楚从来没把徐明安当成自己的主人。她听话她顺从,她撒娇她卖痴,她付出才能得到。她知道怎样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现在她想要的,徐明安给不了了。
即使理智告诉她,最正确的决定是服软认错。按照徐明安要求的那样,当做什幺都没发生。她可以继续当一条摇摇尾巴就能轻松得到一切的狗。
但她不要。
她认定了的事,就算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也绝不悔改。
徐明安给的,她不想要了。
她有能力自己拿到。
徐明安在小狗脸上看到过很多次这种表情,倔强认死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从前她要的东西,自己勾勾手指就能拿到,逗狗一样放在她面前,看她为了讨好自己露出丑态憨态,可爱可笑,不失为一种乐趣。
现在他蓦然发现,她要的,从来都没失过手。
但她现在要离开他,这副从前觉得可爱的表情,就立刻变得十分厌憎可恨。
不知道算不算巧合,这栋房子的岁数刚好和钟楚一样大,钟楚在这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日子。
很长一段时间,想到家这个字,钟楚脑子里浮现的都是这栋房子里某间主卧自带的地下室。
她不觉得当狗是忍辱负重,狭小黑暗的空间给她安全感。
所以即使是徐明安不在的时候,她也更喜欢蜷缩在地下室的角落里,安静无声的休憩。
据徐明安说,他有好几次以为这房子变成了命案现场,躺在那的是她冰冷的尸体。
她被踉跄地提着走,久跪的小腿酸麻胀痛,被迫艰难踉跄往前。
身上的衣服被扒掉,浑身赤裸地被扔进房间里。所有的灯被打开的瞬间,钟楚下意识地闭了闭眼。仿佛聚光灯中央,巨大的双人床变成了舞台中心。
钟楚就是这场戏剧唯一演员。
莹白的皮肤在光线下几乎透明,黑发红唇,如乌云落雪。
徐明安没有像往常一样慢慢欣赏女性酮体,性欲于愤怒之下仓促升起。如饿极了的野兽撕扯食物,毫无美感可言。
粗暴的性爱,压抑的快感。
徐明安仍然穿着那身道貌岸然的西装,连皮带都没有解开,只从拉链里伸出丑陋的性器。
没有前戏,没有抚摸,只是最原始的交姌。
如同最初来到这个世上的一对男女,当男人把性器放进女人的身体时,还没有诞生“做爱”这个名词,他们这幺做只是屈从繁殖的本能。
湿润的阴道被撑大,有弹性的伸缩,尽管非她本意,两人契合的身体仍然在这样器械的运动中享受到了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