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

殿中静默一瞬后,卫苍川又出声道:“崇玉此次的绛神咒不太对劲,唉,我遍寻了各种办法,可到底该如何来解?”

他忧心忡忡地长叹一口气。

青眠随即接话:“掌门师兄,你之前不是说一颗千年妖心或许能救崇玉吗?”

卫苍川侧头望向她,“可千年妖心得来并不容易,况且要这妖自愿献出心脏,这又是一件何其难办到的事情?”

他面上愁云一片,蹙起的眉头又深又紧。

青眠脸上表情也不太好,她垂眸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江崇玉,心底泛起一层疼意。

“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日大家都累了,好好休整一晚,每天再来商议如何应对魔族尊主回归之事。”

卫苍川带着青眠出了繁花楼。

灵昭才缓缓现身。

她推开寝殿的大门,来到床榻边。

江崇玉又孤零零一个人躺在这个为他所修建的楼宇之中。

今夜月色很好,莹白的月光从窗柩透进来,洒落于地砖上,让整个寝殿都多了几分光辉。

灵昭侧着身子坐在江崇玉的身边,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滚烫如岩浆的温度让她的指腹被烫地一缩。

她嚅嗫着,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好像再多的话都是徒劳,就算她安慰他,也不能减轻半分他所遭受的痛苦。

明明是这幺一个钟灵毓秀的人啊,根骨上佳,极其适合修炼的一个人,却被这恍如天罚一般的绛神咒所封印了。

让他月月承受着锥心蚀骨的疼痛,就算再怎幺努力修行,终其一生,都没办法破解开自己身上的绛神咒。

这更像是一种惩罚,或者说是禁锢。

让他不得再走上得道成仙之路。

可若是不修行,他也早就死在了两百年前。

修道既给了他一线生机,又残忍且直白的袒露出了他的死路。

灵昭的手指摩挲着江崇玉的额头,替他抚平了那紧蹙的眉骨,她低声道:“江崇玉,这两百多年来,你都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着绛神咒的折磨吗?”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心底缠绕不散的情绪是什幺。

是心疼。

“崇玉,或许,你应该做个凡人......”灵昭目光游离在他的脸上。

做个凡人,早日进了轮回之中,就不会再受这些折磨了。

她俯下身,趴在了江崇玉的胸口上,他的心跳声缓慢又沉重地响彻耳旁,“当年我算过你的命途,如今,我再替你算一算,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灵昭擡起手,闭着眼睛开始给江崇玉测命。

她的指尖有些颤抖,过了几息,灵昭猛地睁开了眼睛。

“怎幺回事?为什幺?为什幺什幺都没有?”她的声音急切中带着几分恐惧。

灵昭不死心,她坐直身体,将双手在胸口前结印,引出灵力开始给江崇玉算。

可结果依旧是一片空白。

未来的江崇玉消失了,不,应该是说,世间再无江崇玉的痕迹。

没有他死亡的迹象,更没有他任何生还的转折。

他就像一条被人抹去了痕迹的河流,没有来路,不见终点。

“不可能,为什幺会这样?这幺一个大活人,怎幺可能凭空消失?”灵昭被反噬,唇边溢出鲜血,她颓然地放下手。

她转头望向江崇玉,神色无措中带着些惶恐,“江崇玉,你快点醒来吧!你要再不醒来,我就要被你师兄和师姐欺负了。”

灵昭扑到他身上,手臂紧紧环抱着江崇玉的腰,将脑袋埋进了他的脖颈处。

泪水沿着滚烫的肌肤往下,坠进江崇玉素白的衣领里,泅湿了一大块布料。

翌日一大早,上清宫的人就闹哄哄起来。

“找到了吗?”

“未曾,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

“不管躲到了哪里,快点去找到,掌门可下了命令,找到之后立即带往清心殿......”

......

灵昭还未睁眼,就感知到了环着自己的手臂,她骤然睁开眼睛看向江崇玉。

他还昏迷着,只是手臂却紧紧揽着她的肩膀。

“江崇玉?”灵昭试着唤了他一声,结果毫无反应,她失望地叹了口气。

寝殿外传来脚步声,灵昭起来换了身裙子,收拾妥当之后,她打开寝殿大门,正要迈步出去时,她又转头看了一眼江崇玉,轻声道:“我会救你的。”

话音落,回廊转角处就迎来一人。

谢从看着站在江崇玉寝殿门口的灵昭,不由叹道:“灵昭师妹,掌门要见你。”

“我知道,走吧。”灵昭轻手将门关好。

谢从一脸犹豫,还带着几分纠结,在去清心殿的路上,他低声又道:“灵昭,要不你还是下山吧......”

他虽然不知道卫苍川找灵昭是为了什幺,但心中隐约觉得不可能是好事。

灵昭听见他的话后,不免侧头笑了笑,“不必,谢谢你。”

谢从明显地感觉灵昭变了,与刚入上清宫时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可她的笑还是与之前如出一辙,那般明艳多姿又熠熠生辉。

清心殿中只有卫苍川和青眠在,想来卫苍川还是顾及江崇玉的声誉,并没有来个三司会审。

谢从看着灵昭的背影走进殿中,他将殿门微微掩着,侧身立在了回廊下。

“灵昭,你可知罪?”卫苍川冷厉的声音响起。

“我有何罪?”灵昭环抱着胳膊,一脸冷漠。

卫苍川喝道:“勾引师叔实乃大罪!我身为你的师傅,当严惩于你!”

灵昭勾着唇笑出声,她侧目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青眠,略带几分惊讶问道:“你怎幺知道是我勾引的?”

“放肆——小小狐妖,舌尖嘴利,你还想诋毁崇玉?”青眠的声音有些大,震得人耳朵生疼。

灵昭无所畏惧地笑了笑,“是不是我入了斩情阵后,就能陪在他身边了?”

她向来不爱弯弯绕绕地兜圈子,直接点破了卫苍川和青眠昨天晚上的打算。

卫苍川和青眠被她的话打得措手不及,愣了半瞬,卫苍川才冷声道:“那也要你有命活着出来。”

灵昭:“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只希望你们别言而无信,到时候又反悔了。”

她凌厉的目光瞟向青眠,灵昭不怕受刑,只怕出来后他们还是揪着不放,甚至于再次逼迫她离开江崇玉。

她倒想带着江崇玉一走了之,可她害怕。

害怕江崇玉那未来的命途就是因为她的举动而改变的。

她不能莽撞,就算要离开上清宫,也得是他清醒的状况下,她不能擅自替他做决定。

灵昭还未发现自己心境的变化,她竟然开始学着替一个人考虑,替他周全。

听到灵昭被押去斩情阵时,牡丹吓得脸色发白。

“你说什幺?斩情阵?”牡丹摇晃着谢从的肩膀,一脸不可置信。

她就知道灵昭和江崇玉之间东窗事发后,首当其冲被整治的就是灵昭。

谢从表情也十分不好,他不明白,之前那般狂傲的灵昭,这次居然心甘情愿去斩情阵中受罚,她只要拖延至江崇玉醒来,到时候有江崇玉在,谁还能动她?

“你先松开我,我们得想个办法救她!斩情阵之所以叫斩情阵,就是进了这个阵法后,若心中情意越深,则阵法释放出来的惩罚就越重,承刑的半个时辰中,那些情意都会尽数被阵法所剥去,此阵的刑罚正如抽丝剥茧一般...”

谢从停滞半瞬,又道:“待到出阵后,这人要幺变成绝情断爱的傻子,要幺就被阵法折磨的只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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