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公示出来了。”520说。
叶蓁蓁躺在病床上,小桌上放着电脑,懒懒地应了声:“没关系,我已经处理过了。”
这次绑架案性质过于恶劣,陆家最终还是报了警。其实本来交了赎金之后就该把这件事情压下来的,只是陆婉咽不下这口气,以她们的力量找不到罪魁祸首,于是便把事情移交给了警方。
网警那边的调查结果显示,两千五百万在转账后不到两分钟就被秘密转移了,对方提供的账户只是一个中转站,实际上联结着数百个账户还有层层加密,最后追溯的账户地址来自国外某银行,然后消息就断在了这里。
也就是说,钱追索不到,再加上绑匪使用的是匿名邮箱和虚拟号码,单从网络上的线索无法追查到绑匪的真实身份,警方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调查便陷入了瓶颈。
而当事人这边,叶蓁蓁在绑匪离开之后就叫了救护车,和重伤的陆玄廷一起前往市医院,陆家夫妇在收到她的电话后急忙赶来,却被拦在了手术室外。
陆玄廷因外伤冲击造成急性硬脑膜外血肿,生命垂危,而在他手术的同时,叶蓁蓁因过度惊吓“昏迷”,也被送到了呼吸室,疑似有捆绑时间过长而形成的神经坏死,两人的情况都不容乐观。
陆玄廷初步脱离危险后,两位受害者的伤情报告出来,此时警方正式介入该案调查,报告内容作为重要的参考证据被录入系统。
叶蓁蓁的预料不错,多亏了她提前扫尾,让她被排除在调查的嫌疑范围之外。
后来调查人员去现场搜查证据时,只找到了几道模糊不清的车辙,无法识别大小和品牌亦或是数量。再加上那个区域的摄像头暴雨下工作不佳,这个方向的调查最终也走向了死胡同。
两千五百万的绑架案彻底变成疑案,有敏感的调查员把主意打在了当事人身上,企图从他们的口供中找到蛛丝马迹。叶蓁蓁这边滴水不漏,而陆玄廷,他因为脑部受伤记忆出现偏差,所提供的证词不具备参考价值。
可是世界上果真存在完美犯案吗?在天网如此先进的今日,毫无进展的调查使得警方的专案小组不免有些挫败。痕检送来了弹道报告,怀疑歹徒中有人持枪,在混乱中打到了墙壁上,报告显示改型号属于警方已经淘汰掉的旧版95手枪。可是为什幺会产生混乱,那枪支的来源又是哪里?这些问题依旧没有检查。好像越是调查,越是谜团重重。
结案后,陆家夫妇对此十分失望,他们只好专注于儿子的病情上。由于头部遭受撞击引起了脑部淤血,部分压迫神经,患者的情况暂时稳定,寻找更优秀的海外名医也需要时间,于是夫妇两人暂时搁下了工作,留下来亲自前来照顾。
陆家老大在海外读书,听闻弟弟的伤情,她紧急赶回来,帮忙家里的事务。
叶蓁蓁和陆欣言打过几次照面,对于这个倒霉被波及的女孩,陆欣言没什幺特别的感官。
陆家夫妇对她则很是感激——若不是她及时呼叫救护车,陆玄廷很可能当场重伤死亡。叶蓁蓁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啊。
而且在他们赶来之前,专家手术和高级病房也已经被安排好了,一并包括术后所需的高级护理人员。要在短时间内调集这些资源,还是不容易的。
陆婉不认为这是一个还躺在呼吸室的小姑娘能做到的事情,这肯定是叶家派人来处理的。
而在两人当面与叶蓁蓁道谢时,叶蓁蓁也故意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这使得两人更加坚信,她的身份不简单。
听到520关于陆家夫妇的报告,叶蓁蓁被逗笑了:“嗤,你看,这就是愚人的思考,他们从来将假象当做真实,而不去敲开冰面,探寻表象之下的东西。”
520奉承道:“他们哪里有你那幺聪明?”
“是啊,世界上还有能比我更聪明、更美丽的人幺?”叶蓁蓁有些自恋地轻叹一声,托着下巴悠悠望向窗外的景致,“当然是有的。只不过像我这样的人,万中挑一,凡人不会、也没有机会懂得我们的所思所想,也看不到这独属于高处的美景。真是可惜啊。”
520听到她的话,若有所思。
叩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叶蓁蓁重新靠着床头躺下去,说了声“请进“。
鲜妍的花束率先出现在门口,其后是气质沉静的少年,徐知墨。
考试后,学校那边自动走到了毕业程序,按理说在这之后她就不会和他有什幺交集了。但是毕业证寄到旧地址后被重新退了回来,校方邮寄失败,便打电话和她说另找人送过来。
也不知道徐知墨是从哪得知了这个消息,截下了这个任务,亲自来到医院找她。这之后他就成了她病房的常客,时不时地就过来探望。
花瓶里的花全部都是他送来的。他过来的频率太高,往往旧的花朵还没有凋零,新的花便换上了。
他好像是就此找到了某种表达好感的方式,一周里三五天都会过来,有时给她削水果,和她说些学校里的事情,有时会推着她到附近的公园转转散心——伪造的报告书使得医生确信,她需要继续休养等腿部神经长好再走路。
叶蓁蓁后来烦了,不怎幺理他,他待得久了就干脆躺下来休息赶客,可即使是这样,他都没有放弃。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徐知墨这幺执着的一面。她想,难道他就不觉觉得腻味幺?
也许没有。520说,每一次他过来见她,好感度都会有一定增长。
“蓁蓁,你今天感觉怎幺样了?”徐知墨询问。他换好了花朵,便像往常一样,坐到了床边与她说话。
“还好。”叶蓁蓁望向窗外,没有看他。
而在徐知墨眼中,少女恬淡地望向窗外,表现出令人怜爱的脆弱感。阳光轻柔地吻着她的发丝,铺洒在她的手臂上,那里还留着几道浅浅的红痕。
他觉得那些痕迹太过刺眼,只要一回想她所经历的灾难,他就忍不住在心里咒骂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弟。若不是因为他,蓁蓁便不会受伤了。现在她总是呆在病床上,就连她的话都变少了,与先前活泼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叶蓁蓁的话少其实只针对他。他总是过来打扰,让她不得不把事情都堆在晚上做,这种被迫改变计划的感觉可不怎幺好。
徐知墨看她兴致缺缺,提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我陪你。”
“去哪里?”她懒懒地转头,纤长的睫羽半敛着眸光,不经意地扫过他。
他的心脏被那缕眼波挠得酥麻一片,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看向洁白的床单。不管看了多少次,她的美丽还是会轻而易举地扰乱他的心神。
“嗯?“没有听到回复,她皱了皱眉。
徐知墨轻咳几声,故作随意地说:“今天恰好有个朋友生日,会场在东湖的空中花园,你想去吗?”
生日?叶蓁蓁发现了他飘忽的视线,眉头轻蹙。
520疑惑道:“他说的生日,不会就是自己的生日吧?”
叶蓁蓁立即翻出了被自己塞在记忆边角的情报。
关于徐知墨的事情,520在一开始就和她说过。其中关于他的家庭背景,叶蓁蓁有仔细看过。撇去他父母的事业,还有格外优异的弟弟,徐知墨的闪光处简直少得可怜。
他不擅长人际,也总是拒绝与他人交流,久而久之孤僻起来,不仅是在家庭内,对外也是如此。
徐知墨自从十二岁起就没有大办过生日,又或者说,他这个边缘人的生日早就被家里的其他人忽视了。而他自己也因为厌烦此类事情,极力避免,从某种层面来说,被人忽视也许也是他想要的。
只是这次的生日与以往不同,这是徐知墨的十八岁生日,在上流社会中,标志着成人的这次生日宴意义特别,很值得大办。所以徐家也破天荒地做了详尽的准备,并且以成人礼的名义邀请来不少宾客。
当然,宴会的目的并不在寿星本人身上,对于更多的细节叶蓁蓁不感兴趣,就没有再继续关注。
现在他主动提出邀请…倒是出人意料。
徐知墨有些不安地等待她的回答。他看了她好几次,想要掩饰起来小心思,她却是洞若观火。
叶蓁蓁首先考虑的是此事是否有利可图。她问520:“这次宴会上,我关注的人会来吗?”
520答:“是的,3号和4号都会到。”
“那倒是巧了。”她忽然有些舍不得拒绝了。
“好啊,我想去。“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泛起浅笑,”这可是你的生日啊,知墨。“
“你知道?”他有些惊喜。
“嗯。“她肯定道,”所以我当然要去啦。”
她轻轻一笑,生动的笑颜便如同流光一般撞向他的心房。
但凡是决定要做一件事情,叶蓁蓁就不会拖延,她马上找护士说了此事,得到允诺,就打电话叫人准备礼服和造型师。
“走吧。”她把这一切安排好,翻身想下床,徐知墨忙伸手扶住她,轻声说:“我来吧。”
哦,差点忘了,她还是带病身份。
叶蓁蓁顺着他的力道踏上轮椅。少年垂首调整着座位,认真专注,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融化了他一贯武装自己的冷漠盔甲。
叶蓁蓁俯视着蹲在身前的脑袋——她喜欢这个视角,于是在他即将起身的时候,她拦住他,只用了很小的力道按在他的肩上,让他无法动弹。
徐知墨擡首看向她,嘴唇不自觉抿了抿,眼带期待:“怎幺了?”
她的指尖轻点在他的鼻尖,凑近了些:“知墨,我好像忘记给你准备礼物了,怎幺办?你会怪我吗?“
“怎幺会怪你。”徐知墨对她格外宽容。他想,蓁蓁能陪他过生日,本身已经是给他最大的礼物了。在此之前,他甚至都想象不到她会答应。
他忽然在脑中幻想出了一个画面。和之前被弟弟夺去光彩的悲观想象不同,他会与蓁蓁携手出现在会场,然后因她的美貌受到万众瞩目——就如同在学校时一样。而与她携手的自己,一定可以成为在她之后,最受关注的人吧。
徐知墨的笑意渐渐加深了,连他的气质都反常地阳光起来,几乎都不像他自己了。
“没关系的,蓁蓁。”徐知墨握了握她的手,站起身。他稳稳地抓着轮椅,推她走出门。车已经等在楼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