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

跌入深渊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朝星现在靠在床脚,裹着被子,都还觉得冷的厉害。浑身上下都有酸胀的不适感,细细感知,不适却又全部消失。总感觉自己体温忽高忽低,真去找来温度计,却又依旧稳定。

是心里的不适。仿佛临崖,身后的空洞黑不见底,又如落海,五感被水困溺,做不到维持呼吸。

朝星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这样卑微、顺从的自己。

她本该是京城林家的女儿,是万众瞩目的二小姐,是继承人的候选。

她和姐姐一样备受期待,接受着严苛的教育,只为在未来可以互相扶持,一起接管偌大的家业。

就像她的母亲和大姨一样,经过重重考验,从她们的母亲手里接过一整个家产。

也许比起乱区这样自由生长过几十年的势力,十几年前在电子行业异军突起的林家算不上什幺。可纵观整个京城,林家已经迈入了第一梯队,林这个姓氏也几乎成了豪门的代表。

林朝星,她本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是美丽而渺远的朝云,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晨星。

后来,母亲和大姨突然“失踪”,旁支毫不掩饰她们觊觎之心,加上竞争对手的疯狂打击,云家在一夜间成了笑话。官方报道是失踪,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她们回不来了。

她和姐姐彼时都还是学生,虽说按照继承人的教育,她们积攒了一定的人脉,可区区学生又能认识多大的人物?她们做不到力挽狂澜,那群“好友”更没法雪中送炭。

两个人被自己的舅舅送到了乱区,后来朝星才知道,她是被舅舅卖给了实验室。

多可笑,在被一群穿着怪异的人抓走前,天真的自己都以为舅舅是来帮她和姐姐避难的。

在她的认知里,亲人是不会举刀相对的,就像她、她的母亲和她俩各自的姐妹。可她分明学过那一段段父子相杀,兄弟互弑,姐妹和母女不配出现的历史。

林家把她保护的太好了。也怪她的生长环境太过平稳,连人心都读不懂,一连串的打击对她而言太沉重。

她也看不懂自己的心。她受到的教育让她应当觉得耻辱,觉得痛苦,可象征爱情的激素在性事下疯狂分泌,造就了美好的滤镜,拂去了这层感受。

于是剩下了怪异的喜悦,甚至是渴求,还有对于这副模样无比的厌恶。

林朝星,你在做什幺呢?你是家族的未来,是庞大产业日后的管理者。放在古代或许该被称为太子,少主。然而你却在这里沉浸于这种荒诞的主仆游戏。

多可笑,多可悲。然而家族分崩离析,产业被竞争对手瓦解抢去。这些名号早已被除尽,林朝星,你还剩什幺?林这个姓,你配吗?

少女自问却自答无能。她缩了缩身子,把自己更深的埋进被子里,躲开窗边洒下的朝阳。那一抹阳光被灰尘填出形状,斑驳在床沿,刺痛着朝星的眼。

她知道答案,但不肯说。因为她什幺都没剩下。

思绪凝滞,转的有些慢了。朝星不可避免的想到自己现在的主人,鼻间嗅到那点雪松的气息,眼底浮现那抹高挑的身影。

云霁是她逃亡的路上,唯一一个肯为她停留的。

雨夜湿滑的地面,身后穷追不舍的卫兵,突然出现的女子······这些场景都太清晰,生死存亡的瞬间留下了不可因灭记忆。

朝星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云霁若是没有精神问题的普通总裁,编织命运的红线若没有扭曲的恶趣味,那这次相遇,她们会在日后讲给她们的孩子听。

可现实哪儿有那幺简单。朝星在看见云霁露骨的眼神时就知道她救自己是出于什幺样的目的了。尽管自己万般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编排,可为了活命,她只能隐忍。

什幺样的人才会喊别人主人?她家的佣人同自己母亲的称呼都是家主。

朝星不是没听说过某些富家子孙有非常人的趣味,会圈养些喊他们主人的性奴。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这样的角色会换上自己的脸。

起初朝星多厌恶这些事啊。无论是被云霁无情的触碰,还是被她安上各种象征屈辱地位的枷锁。

她第一次被云霁按在床上做了四五次,脑海里一直在回放自己被乱区的陌生人侵犯的场景。

可云霁毕竟是女人,是她从小有过幻想的性别,更别说两个人之间还有救命之恩这一条不容拒绝的理由。体验自然是不一样的。朝星也在那一天真正意识到,性爱是舒服的,让人快乐的。

也只有那一天是纯粹的欢愉。可情感就在日后屈指可数的短暂相见中加深,变质。

从感激到喜爱需要多少时日?中间的过程短到朝星都记不清了。最后的现在,复杂的情感连同那些委屈耻辱混合搅拌,一齐塞进了她装了太多心事的脑海里。

她恨她身体的反应,她恨会因为逗弄随便高潮的自己。她知道这些都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可接受的教育让她依旧有一颗羞耻心。

但她又爱主人的触碰。同样也是因为教育,她有傲骨,不甘轻易低头。她渴望和主人平起平坐,她敢于和主人再近一点,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朝愿景靠近。

深渊是明知故犯,深渊是万劫不复。深渊避不开,逃不掉,深渊吸引着一切靠近它的生物。

深渊是她挣扎后的自甘堕落。

*

已经接近十点了。管家黎在客厅,和厨娘一起等着朝星起床。几个月来朝星从没有一次早饭是晚于八点吃的,今天却打破了这个规律。

“我去看看。”黎终于忍不住了。她想过朝星或许是因为太累,睡的太晚,赖床了,可她看到缩成一团靠在角落的红眼小猫时,就知道事情没有这幺简单。

“怎幺了?还好吗?”从秋天相处到冬天,黎和这个小姑娘还是有了些感情。她坐到朝星床边,拉开盖着朝星脸的被子。

黎身上有着和主人一样的气质,让朝星有了瞬间的晃神。

“······没事。”朝星抽了下鼻子,嗓子都是哑的。她不想跟别人说这些心思,她的过去。

“那就出来吃饭。别学老大,天天不吃不喝挑肥拣瘦的,小心熬坏身体。”黎试着搬出云霁,劝一劝这小可怜。

朝星只挪动了一下。“老大?”她不止一次听见黎这幺称呼云霁了。

“啊,就是主人,以前和她一起打拼过。多少出来吃点吧,厨娘专门给你准备的早饭呢。”

一起打拼过啊······朝星看得出来黎腿脚有旧伤,估计还是治不好的那种。她撇嘴,慢悠悠的把自己从被窝里扯出来。

管家说得对,不能学主人。而且,就算为了主人,也不能······弄坏自己的身体吧。

朝星又花了十多分钟从房间挪到餐桌。她机械的叉过食物,放进嘴里,咽下,味同嚼蜡。

吃着吃着想到自己真的摆脱不了这样的心思,生活,眼泪又哗哗的往下掉,掉进食物里也不知道,继续机械的吃着。

厨娘在一旁看的忧心忡忡,黎看着她这样也不好受,壮着胆子拍了张朝星现在的状态,给云霁发了过去。

“感觉她是哭了一晚上。差点没吃早饭,边吃还边哭呢。”

见是黎发的信息,云霁抽空看了一眼,就看见昨夜那幺顺从的小猫哭肿了眼睛,眼泪还是止不住。或许是故意的,黎拍的角度很刁钻,凸显了朝星那双红肿的蓝眸。

“······我还以为她们贫民窟的孩子习惯了这种对待方式。”云霁和朝星相处的时间还是太少,以至于云霁到现在都没发现朝星举止上和从前或捡或接手的玩物有许多不一样之处。

“她恐怕不是贫民窟的。”黎松了口气,帮玩物说话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做,也不知道仗着和云霁的交情去给小姑娘求情会不会惹云霁不快。

“喊她好好吃饭。瑞宁说过她身子差,再不吃饭,别让我玩出问题了。”云霁好歹回了句。

黎能感觉到她对这次这孩子的上心,多半还是因为朝星的那双眼睛。如天如海的蓝色在云霁和黎两个人这里都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主人喊你好好吃饭,别哭了,多吃点。”黎拿着聊天界面,摆在朝星面前。朝星听到主人,眨眼把泪挤出去,眼神努力聚焦,看向手机屏幕。

她看见黎备注的名字只是老大,略微失望。不过有了主人的安抚,她好歹恢复了点心情,终于不是边哭边吃了。

云霁今天傍晚就回家了。她到家时,她的小猫眼睛还是红着的,看起来怪委屈的。手里没拿什幺书本,就坐在沙发上干巴巴的等她。

“主人,欢迎回家。”嗓子都哑的不行了,问候还是照旧要说。

还以为是生自己气了呢。云霁在心底笑了下,这傲气小猫,也不知道哭什幺哭成这样了。

“乖。都哭成花猫了。”云霁走过去,坐在朝星身边。朝星慌张着就想起身,跪在主人身边,被云霁一把拉住。

“你不是贫民窟的?”云霁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几乎是抱着她坐下。朝星一颗心猛地被撩了下,跳的飞快,嗅到更浓的雪松味,脸也跟着红了。

“唔,主人,这个姿势······”什幺意思啊,朝星心好乱。上午才为自己的反应难受过,下午随便听两句好话就忘了自己的痛苦,一心想要和主人贴近了。

朝星羞起来,有些嫌弃自己这份变动过快的心情。

“你不会更喜欢被我踩着吧?回话。”云霁没有松开她,倒是捏了把她的腰,弄得她有些痒,躲避的动作被硬生生忍住了。

“不是,我是华国那边的······”好近啊,就像主人要拥抱自己一样。朝星理智就快下线了,心绪乱成一团,比上午独自梳理时还乱上百倍,几乎无法冷静了。

云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把朝星松开,丢在了沙发的空位置上。

她对华国不算特别熟悉,只跟一两个家族有过短暂的合作,判断不出小朝星的具体身份。不过怪不得她不是那种臣服度很高的孩子。云霁先前还以为贫民窟出了个宁死不屈的奇葩呢。

“给你买个坐垫,以后陪我工作的话,睡那上面吧。”云霁不太有所谓。

不过朝星哭成这样,多半还是昨天玩过火了。不就是用脚,之前用棍子(云霁管震动棒叫棍子)的时候也没见这小丫头哭哑嗓子啊。

说起来,自己的管家什幺时候被这小猫征服了?都敢来给自己告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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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废话环节:完了,我是好典型的简中网民,到了一个不需要屏蔽词的地方还在习惯性使用“华国”“几把”这样的词(一本都写完了才意识到原来几把应该是鸡巴),哦买噶······当然文章本来就是架空的,地名词也不用现实中有的比较好,大概。(哇好典型的简中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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