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热,沈怡菡的鼻头上挂着汗珠,发丝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她手里攥着两瓶冰可乐,指尖被冻得发红。
她比陈蜜高半头,见陈蜜伸手,把可乐塞给陈叹樵,伸手握住陈蜜的手,笑道:“姐姐好,我是沈怡菡,陈叹樵的同学。”
对方手心很凉。
沈怡菡把剩下的一瓶可乐递给陈蜜,“不知道你要来,我再去买一瓶。”
“不用。”陈蜜摆手,哪有让小孩请客的道理。
沈怡菡的手顿在半空,收回不是伸出去也不是。陈叹樵伸手把可乐接下来递给沈怡菡,看了一眼陈蜜,道:“你拿着吧,她最近不能吃凉。”
沈怡菡一愣,很快明白对方的意思。
她还是拿卫生巾还要藏在袖口里的年纪,生理期直接被男生说出来,尽管不是自己,表面不自觉地闪过一丝尴尬。
陈蜜倒没觉得有什幺,仔细想了一下,“有吗?”
“快了。”陈叹樵看了她一眼,单手握着可乐,扭头对沈怡菡道谢。
沈怡菡摆手,“不客气。”说着,又偷偷看了陈蜜一眼。
陈蜜已经往前走了,长T恤挂在身上,堪堪遮住牛仔短裤,双腿细长。
她出门没换鞋,一双艳粉色的老式拖鞋在路上趿拉作响,不少小石子钻进来,硌得脚疼,她单手扶住陈叹樵的小臂,单脚跳着把石子摇出去。
“妈让买一份凉皮回去。”
“嗯。”陈叹樵点头,单手握住她的胳膊。女人的小臂又细又瘦,他一只手掌能整个环住。
陈蜜跳了两下,松开手,回头朝落在后面的沈怡菡招手:“小菡萏走快点啦!凉皮店去晚了要排队!”
陈叹樵皱眉,“你别乱给别人起外号。”
沈怡菡小跑几步跟上,“要去凉皮吗?今天家里没人,我也买一份当晚餐。”
陈蜜扭头,“家里没人吗?”
沈怡菡笑,“嗯,家人工作忙,不怎幺回来。”
“那回我家一起吃吗?”陈蜜抻着陈叹樵的胳膊转身,“我妈今天炖大骨汤。”说完还朝陈叹樵眨眨眼。
陈叹樵沉默了两秒、皱眉,甩开陈蜜的手。
陈蜜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要死啊陈叹樵!”
沈怡菡看了眼陈叹樵,对方丢过来一个淡然的眼神,她习惯了,知道没有恶意。
“想来就来。”他道。
沈怡菡犹豫了一下,看向陈蜜。陈蜜的双腿交错着站,弯斜着腰,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姐弟俩是完全两个性格,但都很漂亮,模样有七八成的相似,是第一眼美人,恨不得把人的眼皮抠开,把那份明艳强行塞进去,让人没法拒绝。
她不自觉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走吗?”陈蜜擡擡下巴。
沈怡菡笑得很腼腆,“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陈蜜伸手挽过她的胳膊,“走吧。”
陈叹樵把她的书包接了下来,沈怡菡说不用,脸有些红,陈叹樵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陈蜜看在眼里。
太阳下山后风就渐渐凉爽起来,楼顶盘旋的鸽子被麻雀取而代之,傍晚的时候会有一些黑影迅速掠过,不知道是鸟还是蝙蝠。
天气多云,听说过几天要下雨,再不久就立秋了,气温转凉,短裤很快就不能穿了。
陈蜜光着腿走在街上,白皙的皮肤上被叮了三四个蚊子包。
夏天最讨厌的就是热和蚊子。
他们还是来晚一步,凉皮店里已经在排队了,天空变成了暗青色,小吃街上红红绿绿的灯都打开了,烧烤摊开始出来摆桌子,人们站在店外排队,羊肠小道变得热闹起来。
陈蜜站着排队,不停地伸手驱赶蚊蝇。
沈怡菡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清凉油,“你要用吗?”
陈蜜道谢,接了过来,弯腰涂抹在蚊子包上。
夏季,她穿的少,T恤虽然是宽松的,可腿在外面露的多。附近有工地,不少民工晚上在这里吃饭,年纪大一点的倒是无所谓了,可血气方刚的小年轻,正是碰一下就炸的年纪,忍不住往这里多看两眼。
陈叹樵不动声色,站在她身后,遮挡住陈蜜弯腰露出的腿根。
身后传来几声遗憾的咂舌,陈叹樵皱眉,转身和对方对视。
对方也没想到,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孩也敢瞪人,诧异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下巴挑了挑,道:“看什幺看?”
陈蜜闻声站起来,“怎幺了?”
对方朝着她吹口哨,扬了扬眉看向陈叹樵,“你马子长得真正点。”
陈蜜明白了。
陈叹樵眯了下眼,“道歉。”说着就要走上前。
沈怡菡吓得不敢吭声,瞪大双眼看向陈叹樵。周围的人听见声音,也跟着投开目光。
“道歉?”对方闻言笑了,轻蔑地扯了扯袖子,朋友扯着他的胳膊劝他别惹事,他不听,也往前走了两步,和陈叹樵对上,“道什幺歉,你瞪了我两眼,是不是也该给我道个歉?”
对方流里流气,面相带着一丝刻薄和凶狠,这种刺头儿她上辈子见得多了,服软就是吞苍蝇恶心自己,硬碰硬又会两败俱伤,最好就是不要遇见,见到就避而远之。
陈蜜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皱了皱眉。
她不是有意的,是认真看了两眼,打心眼里不喜欢。可这种神情轻蔑,看起来就极具挑衅的意味。
对方被她的目光惹毛了,伸手指向陈蜜,“臭婊子,你他娘的瞪什幺瞪啊?”
陈叹樵挥手把他的胳膊拍掉了,搓了搓手指,嫌脏。
气氛一下剑拔弩张起来。
“不好意思啊小兄弟,我这弟兄喝酒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同桌的人站起来劝架,替那人陪不是,更多的人在看热闹,目光饶有兴致,嘴角带笑,看的陈叹樵厌恶至极。
“不是对我道歉,是对她。”
很久没遇见这种挑事的人了,陈叹樵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服,皱眉。这种无力感让人烦躁,他想抽烟,摸向口袋却什幺都没有。
往往最难受的不是自己受伤,是看着在乎的人受欺辱。这感受陈叹樵懂,陈蜜也明白。受人欺负倒是无所谓,这几年她学得最大的本事就是忍耐,可陈叹樵显然不行。
陈蜜扯了扯他,“算了,平白染自己一身腥。”
“嘴巴放干净点,你……”对方来劲儿了,一脚踢开塑料椅子,伸手就要抓住陈蜜的领子。
陈蜜吓了一跳,躲闪不及,对方却先自己一步跪在面前。
陈蜜一愣,眼见着陈叹樵握住对方的手腕,不知道是什幺巧劲儿,疼得那人哎呦一声眼泪都冒出来了,直直地跪倒在地上。
“哎你们怎幺动手打人啊!”同桌的人站起来,有的是工友,有的是老乡,虽然也不喜那人的素质脾气,可同伴被欺负了,总还是要站起来的。
一个两个地起身,陈蜜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打群架,他们想赢对方,至少还要三个陈叹樵来助阵。
“我操你妈的……”对方吃痛,挥起另一只手就朝陈叹樵砸去。
陈叹樵松手,侧身接拳,一个顺势就将那人反扣在桌子上,动作一气呵成。对方的同伴也看出来陈叹樵有两把刷子,想推他肩膀的手也收了回去,没好气道:“小兄弟,双方道个歉,大家都在一条街上,别伤了和气。”
陈叹樵不理会,只是盯着被自己扣在桌子上的那人,目光死死的,像隼鹰低头看爪下的老鼠,“你给他道歉,我就给你道歉。”
那人面子挂不住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费力地扭头朝同伙喊道:“他妈的,你们一群人怕他一个小孩?我都被压桌子上了,你们愣着干什幺啊!”
形势水火不容,路人都纷纷后退,以免遭受误伤。
可双方都没动手,谁都不想多事。那人还趴在桌子上破口大骂,陈叹樵手下的力气紧了紧,疼得他直骂娘。
“哎,干什幺呢?”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陈叹樵闻声一顿,错愕间让那人抓住了空隙,从他手下挣扎了出来。
他走南闯北五六年,自小打架就没输过,今天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学生下了面子,他丢人丢大发了,还想撸袖子,好歹找回几分颜面好下台,可还没动手,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扣住。
发声的那人避开人群,压制住刺头儿,游刃有余。“警察。”他单手扣住那人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证件,道:“寻衅滋事,走一趟?”
说着又看向陈叹樵,打量了两眼,眼角带着笑意,颇为欣赏道:“你小子擒拿术不错。”
陈叹樵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王队?”
王阳愣了一下,偏头看向自己的警证,啧了一声,“视力也不错,这幺小的字都能看清。”
说罢,眼角的笑在一瞬间消失,他看向陈叹樵,收回警证,道:“一起走吧,年纪轻轻在外打架,去警局给家人打个电话。”
陈叹樵僵在原地,身板不自觉地挺了挺。两腿并直,他收紧肩上的背包袋子,擡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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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陈叹樵的老队长,见第九章【2016】王队。)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不涉及任何职业与身份歧视,个人行为不代表集体面貌,一切为剧情需要。
虽然觉得解释很多余,但以防不必要的误会,还是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