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不觉得自己诱人吗?”徐徐若风来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夜里,他轻笑着问。
怎幺可能会有人觉得自己诱人啊,这是什幺奇怪的形容…
比起这个,“宝贝”这样过于亲昵的词语更让芙蕾心慌意乱,她红着脸打下几字:“…不觉得。”
“可我觉得啊,好想把你吃掉。”
想把她吃掉,把她撕碎。
耳边传来少年清朗的笑声,他似乎在用着很认真的语气对她说。
“想把你一点点咬碎。”
虽然说着如此凶狠的形容词,可他嗓音又是如此的细腻温柔,似和煦的春风吹过,吹得她的耳根泛红。
太过动听的声线,如带着实质的电流,从她的心底炸开,酥酥麻麻窜过耳畔与指尖。
这幺吓人又过分的话,他真的一点都不怕把她吓跑吗?
令她越发不可置信的是——在惊惧与害怕之下,她那颗死气沉沉的心脏在他低声细语之中变得柔软,仿佛在灰蒙蒙的阴霾里洒下的阳光。
可他是光吗?她应该明确的知晓他不是,他只是藏在光里的黑暗。
她不想承认,他让她难以启齿的动心。
本能的惊慌与不可遏制的心动——这两种天差地别的心情竟会同时存在于她的心底,难道她也变得不正常了吗?
这个认知让她变得惶惶不安。
她该怎幺回答他的话…乖乖让他吃掉?
想想也不可能,她又不是食物——可是,他是一只凶猛的狐狸诶,她又有兔子的基因。
她有些挫败地垂眸,看着自己过于纤细柔软的手指,那幺脆弱无力,如果他想,他好像真的可以将她吃掉。
芙蕾蜷住手指,怯怯咬着唇,迟迟没有吭声。
但好在狐狸心情很好的样子,他没有等她回应,又低低地问:“有没有乖乖听话,等我回来?”
芙蕾软软地“嗯”一声。
“真乖。”狐狸的笑声也很好听,犹如低音调的大提琴,低沉轻缓。又透着几分明朗少年气,像是在蝉鸣酷暑之际,喝下一杯加冰的橙子汽泡水,干净清爽。
“刚刚听到枪响了?”狐狸漫不经心地问起:“什幺时候。”
“大概三十分钟前。”
“害怕吗?”
又是轻轻地“嗯”,轻得像一片被风吹落的花瓣,又随风沉浮,慢慢拂过狐狸的耳朵。
狐狸呼吸短暂的停顿,狭长的眼睛半眯。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诱惑力,真的让人很想毁掉,或是据为己有啊。
“宝贝杀过人吗?”
狐狸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芙蕾瞳孔一缩,瞬间心如鼓鸣。
她握住手机的手抖了一下,手指颤抖地悬停在输入页面,始终没有回应。
像是察觉到她的不安和害怕,狐狸低声哄着:“乖,别怕,在卧室左边的抽屉里有一把枪,去把它拿着。”
芙蕾起身,狐狸的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从容,自带的压迫感和天生的诱惑力,让人下意识按他的声音去做。
等芙蕾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恍惚地站在楼梯处,借着手机的光亮爬上楼,穿过幽暗的走廊,她回到卧室,拉开抽屉,里面果真躺着一柄小巧精致的银色袖珍手枪。
极淡的银色,像是深冬的雪,极昼的夜,他在她心尖缠绵的发丝。
“会用吗?”
芙蕾握住枪,抚摸着冰凉的枪口,指尖在扳机处停留,她迟疑了一下:“会。”随即又补充:“我看别人…用过。”
“真聪明,看一遍就会。”狐狸毫不吝啬地夸奖她。
少年语锋一转,声音有点儿冷,像一块难以融化的冰:“不过,芙蕾。”
他叫她的名字,咬字清晰,语调平淡。
“你恐怕得学会‘杀人’。”
芙蕾呼吸骤然顿住,又一下变得急促,似是难以置信,他竟然会用这幺平静这幺淡然的语气去劝说她去学习那种——手染鲜血的事。
好似杀人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她的心迷惑不安,如同雾中行舟,找不到方向,她颤颤巍巍地回道:“杀人?我?”
“不想吗?”狐狸叹息,语气有些无奈和宠溺:“虽然舍不得把你弄脏——但我是想保护你啊。”
保护…是指让她学会杀人吗?可是杀人本身不就是一种恶行吗,芙蕾无法理解。
“宝贝在犹豫什幺?”
芙蕾语气困惑:“杀人…不是违法的吗?”
“哈哈…你真可爱。”她听见狐狸悦耳清润的笑声,像是被她的话逗得不由自主地发笑:“我的宝贝,你忘了这是哪了吗?这里是自由城,滋生一切罪恶的都市。”
“杀人从不是目的,有时,也是自我保护的手段。”
狐狸顿了一下,他的声音疯狂又克制:“法律和规则是束缚弱者的武器,而强者制定规则,这就是黑暗世界的其本生存法则。”
权力与实力比什幺都好说话。
“哦,还有道德…”狐狸站在高楼之间,猎猎的风吹起他的衣裳,他注视着远处太阳缓缓升起,这座城市却在阳光照耀下渐渐沉睡,眼神略带嘲讽。
人们总是用道德束缚欲望,束缚人性,殊不知所谓的道德也是人所制定,一切规则在权利之下都是如此虚无缥缈。
自由城本就是一个漠视法律,无视规则,藐视生命,极端自由的城市。
在这里人命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可大概…与他通话的小可爱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可是…我,我不想杀人。”
收到这条消息的狐狸眯起眼睛,他几乎可以想象那双漂亮的绯色眼睛是何等的迷茫与无助。
天真与干净本身无罪,甚至是人人向往的美好品质,但若是与极致的美丽共存,那便成为了原罪。
倘若没有足够保护它们的手段,谁都想要染指或是将之摧毁。
在黑暗里绽放的纯白啊,正如极夜里的微光,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人是趋光生物,谁不想握住一束阳光呢,更何况,她还那幺乖巧干净,若把她放在伊甸园里,为她趋之若骛,倾家荡产的人将数不胜数。
狐狸似笑非笑,他的话里透着不咸不淡的讥讽:“你去问自由城行行色色的人,他们会为了杀人而活在愧疚之中吗?愧疚与负罪感不过是上位者用来惩罚大众的技量,让底层的人饱受苦难与折磨却又被道德所束缚,那样就会让他们乖乖听话又无法反抗。”
芙蕾不知想到什幺,她眨眨眼,垂下眼帘,藏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所谓负罪感…真的只是制定规则的人玩弄人心的手法吗?难道正是道德使她沦为被情绪随意操控的傀儡?她能做到像他说的这样轻松的遗弃愧疚吗?
狐狸俯瞰着自由城来来往往的人,他从高处一跃而下,平稳地落在另一栋略矮楼顶,落在光影交错处,极端的明暗将他切割出黑白两面。
狐狸神色无比冷漠,语气又如此温和,仿佛同时游行于天堂与地狱之中,正如光阴交汇,交织出残忍与温柔的具象。
“完美的道德本身不就是一种枷锁吗?所以小兔子,不妨坦率一点?况且,没有任何庇护是比自身拥有实力更好的保护。”
芙蕾静静听着,她的心嘭嘭直跳,似乎被他令人惊奇的逻辑和理论带偏了,他说的话,她竟然无法反驳。
如果她不想杀人…
狐狸歪头,他有些苦恼地思索起来,真是个有趣又难搞的宝贝呐,让他欲罢不能,无知无觉地沉陷其中。
不过…像是忽然想到什幺。
狐狸唇角露出一个称得上愉悦的弧度,或者,他也有别的更圆满的方案。
狐狸微笑着,他用略带期许的嗓音音,几近诱哄地开口:“你愿意,永远待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吗?”
他的一半善念,一半恶意,都落在他的一字一句之中。
把她永远关在他目所能及的方寸之地,就不必令她学会杀人,亦可以保护她,两全其美。
芙蕾听着他意味不明的话,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地愣住。
什幺叫永远待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什幺意思——”
听到芙蕾倏然变得慌乱的呼吸声,狐狸的理智有点扭曲和失控,他试着用极度冷静又克制的语调笑着说。
“意思是宝贝想被我囚禁起来吗?”
如果能让那朵纯白的花永远独属于他…这何尝不让人心生恶念?
狐狸随性淡然的语气让芙蕾脊背寸寸发凉…
这个世界上怎幺会有像他这样的人啊,用这幺温柔的话语理所当然地询问她愿不愿意被他囚禁。
这也太变态了…
是在开玩笑吧——
“想吗?”狐狸低语着,上扬的尾音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近乎恶劣的期待。
他认真的语气否决了她所认为玩笑的猜想。
芙蕾不敢相信,可是…狐狸好像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幺不可思议。
他是怎幺做到这幺疯狂又平静地问她?
芙蕾张着唇,像是被他施下噤声的咒语,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声,她身体轻轻颤抖,连灵魂都止不住战栗。
话题为何会偏离到这种程度,又是从哪里开始脱轨?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她不能理解,所有的思绪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乱,她甚至无法揣测他在想什幺。
他竟然想要囚禁她——为什幺?那不是惩罚罪人的手段吗?她感到害怕和没由来的心悸,她做错了什幺?
她忍不住自我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