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织敏听到他呼唤自己,她赶紧起身走上前。
顾朝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他的手紧紧的抓住关织敏纤细的手腕,他心中有千言万语,然而到了最后的尽头,他只能死死地抓住对方的手腕,恶意的发出咯咯的笑声——格格只能留在顾家,哪也去不了。
关织敏的直觉察觉到了恶意,她有些骇然的开口道:“爸爸……”
顾朝死死地注视着关织敏,半晌,关织敏再一次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爸爸。”
这一回,顾朝没有半分回应,身旁有胆大的探了探他的鼻息,发觉他在与格格的四目相对中干脆利落的死去了。
关织敏心惊肉跳的想缩回手,这才察觉到他握的竟然那幺大力,需要好几个人一起掰开他逐渐僵硬的手。
关织敏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已是一片青紫,她恐惧的浑身发抖,仿佛淋湿的幼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叶诫尘不在,她也不明白顾朝临终前的含义,她只看出了嘲弄和讽刺以及一丝虚无缥缈无法捉摸的情感。
周围的下人竭力为他合上眼皮,死不瞑目的下葬不好看。
顾朝死了,顾家公馆各类角色粉墨登场,都知道顾家大少爷死了,留下的关织敏没有孩子,唯一的小儿子现在也没有回来,他们明面上也不好吃相难看,直接霸占人家的家产,故而十分富有耐心的等待顾惜辞的回来。
关织敏知晓顾家的家产就是一块大肥肉,可她无能为力,只是躲在后院不肯出面。
顾朝的尸体在停尸房里放了四天,终于等来了风尘仆仆的顾惜辞。
顾惜辞从小被送去留洋,如今已有八九年,这些年和顾家的联系只有几次越洋电话和几封电报,因此他不认得关织敏,就连身边的一堆亲戚朋友也大多不认得。
顾惜辞从小就是读书的料,下落不明的大少爷却不是,如果不出意外,家产本应由大少爷继承,而顾惜辞则会是一位学者。
顾惜辞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长途跋涉才回到大上海,他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爸爸,我来晚了。”
待环视了一周以后,脸上的神情说不上多幺悲伤,第二句话却是没心没肺:“哇,好多人,好热闹。”
随后就像一朵交际花,展开外交手段和吊唁的人周旋了起来。
关织敏听了这事,心中只觉得这个小叔子是个没心没肺的,亲爹死了也不见一丝悲伤,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如何折腾自己。
第二天顾朝就被风光大葬,这是多日阴雨以来难得的晴天,关织敏穿着黑色的洋装,在葬礼上望着顾惜辞,今日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她担忧这个小叔子会如何对待自己。
顾惜辞是个眉眼像西洋油画的漂亮公子哥,五官甚至称得上美丽妩媚,她听闻二少爷不是她的丈夫一个娘生的,他娘起先是唱戏的当家花旦,被老爷看中成了外室,后来有了身孕这才能进入顾家当姨太太。
他身材高挑,腰肢纤细流畅,皮肤雪白,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对冰冷的丹凤眼,纤长睫毛掩映着尖锐的光,鼻梁高挺,抿着的嘴唇不笑却微微上翘,嘴角是淡淡一点痣,天鹅一般的长脖颈此刻微微下垂,浆的雪白的衬衫外罩着一件灰色西装外套,黑色的擦得蹭亮的皮鞋走起路来“吧嗒”作响。
关织敏记不得她的丈夫长相,但隐约觉得这对兄弟应该长相是很相似的,她的丈夫也有这样一双冰冷的眼睛。
她为难的低下头,她的丈夫不喜欢她,厌恶她,那幺和他长得相似的弟弟会喜欢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