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暴雪,天上淅淅沥沥还夹着雨,卿纯坐在窗前写卷子,她很聪明对这次的考试没有一点压力,累了便趴在桌上玩会儿手机。
容温发了消息过来,说晚上带她出去约会,有惊喜。
卿纯笑了笑,装作不知道回了一句好的。其实昨天她就收到了消费短信,容温那个呆瓜,忘了自己的银行卡早就绑在卿纯的手机上。
他花多少钱,卿纯都知道。
从前天开始,几千几百甚至上万,每一笔她都看到了。虽然没有明确的商品信息,但卿纯也猜到了大概,毕竟十万的钻戒,再加上各种烟花气球,还能用来做什幺呢?
放下手机,卿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鱼缸,她没养鱼,鱼缸里只装了水放了两片莲叶。她不喜欢看鱼儿被困在这种狭窄的缸里,那两片莲叶生了根,就像她终于安稳下来。
嫁给容温,或许她悲惨的一生就结束了。哪怕商颜再来抓她,嫁为人妇他也无可奈何了吧。
容温太好了,好到让她不忍心再去伤害他,就这幺一直安稳下去吧,和容温在一起。
约定的时间,晚上七点,卿纯打车去了约定的地点,等待着她已经猜到的惊喜。
那是一座半封闭的铁索桥,因为年久失修早就荒废,到处都是油漆的涂鸦,锈迹斑斑的桥梁铁网上挂了许多不同颜色的锁,还有很多爱心的涂鸦和人名,似乎是一处恋爱圣地。
荒废的桥梁没多少灯光,积雪盖住了老路,几盏路灯勉强照亮满是铜锁的铁栏杆,卿纯慢慢走着,并不着急去戳穿那个惊喜。
她仍有顾忌,又有些迷茫,曾经也有一个人为她许诺过婚姻,可是后来他骗了她。现在卿纯像是有了应激反应,对婚姻产生了畏惧。
只是容温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和真心,动摇她所有的踌躇,除了容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男人会对自己这幺好。
当那晚她听到容温和陆言的对话,容温坚定得要为她复仇,卿纯想不到再伤害他的理由。
环顾四周,卿纯没看到人,或许容温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就等着突然出现给她惊喜。
卿纯越走越近,靠近时看到了栏杆上绑着的鲜花和气球,江边的冷风吹得风雪乱飞,刮破的花瓣碎片沁在雪里格外美丽,粉色的蔷薇丝丝甜味,卿纯似乎下定了决心迈步往前。
“容温!”
她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你在哪儿?”
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卿纯继续往前走。容温还未出现,似乎并不着急。
粉色的气球在空中飘着,布满铁锈的栏杆上放了一个心形锁,卿纯停了下来,低头拿下心型锁,那上面还刻了两个人的名字。
“卿纯,容温。”
她小声念着,转了转锁头钥匙突然笑了出来。
容温不只是处男,连恋爱都没谈过,弄得这些小把戏幼稚可笑,哪里像一个成熟男人呢?
江风很冷,冻红了卿纯的小脸,呼出的热气转瞬即逝,她握着那把锁擡起头又喊了一声:“容温,我到了,出来吧!”
等了两分钟,没有一点回应,卿纯疑惑,提高了嗓音又叫了一声,正当她转过身四处寻找时,砰得一声,巨大的烟花从她身后窜升高空。
砰!啪!
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卿纯缩成一团,她猛然回头才发现一束烟花已经在漆黑的夜空中绽开。
“哇…………”
那烟花美极了,攀升到最高处时瞬间绽放,颜色各异状如蜜菊。绽放过后,那烟花并没有和普通的一样转瞬即逝,而是形成银色流星缓缓坠落,一朵凋零,另一朵绽放,周而复始美到了极点。
烟火向星辰,所愿皆成真。
孤独的人生里,唯有这样的浪漫会真正的博得她的一丝欢心。
被烟火照亮的脸比夜空中的烟花还要美,黑暗中的男人撑着伞静静地望着沉浸其中的少女,勾起的嘴角弧度露出点点浅笑。
对她,他仍旧愿意露出这样宠溺的眼神。
烟花很多,容温愿意给卿纯足够多的美好,足够她永远记住这一天。
今天,容温要向卿纯求婚。
卿纯仰着头,雪花落在她的眼眸里,被体温融化成了泪。
“如果你愿意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都这样爱着我,那我们就结婚吧。”
卿纯仍旧看着那绚烂无比的烟花,对着天空大喊,像是在宣示自己的决心,“容温,你愿意娶我吗?”
一片寂静,除了烟花炸响。
卿纯找到不到人,拿起手机便拨打了容温的电话。
叮叮叮———叮叮叮———
在身后,有点远,就在这里,卿纯转过身开始寻找声源。
桥的另一侧,被堵死的角落里亮起了微弱的光,一个撑着伞的人影伫立在原地,铃声越来越大,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小,快了,她快见到他了。
“容温!”
铃声戛然而止,卿纯停在了黑影前。风雪小了,片片雪花落在少女的发丝上,她喘着热气,异色的眼瞳还是那幺亮那幺美,只是她似乎还没看清他的脸。
“容温,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对你撒谎了,真的。”
她那幺认真得承诺,不带一丝欺骗,让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任何怀疑的想法,但他还是一言不发。
卿纯以为容温还在生气陆言的事情,她按灭手机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抱住了男人的身体。
“容温,我喜欢你,我真的不会再骗你了。我们永远在一起吧,一生一世,我都是你的!”
她的深情表白似曾相识,可他却从未得到过她这样强烈的真心,每一个字都在诉说着他们的至死不渝。
“永远?一生一世吗?”
男人终于出声了,只是他的声音让沉浸在幸福中的少女脑袋一嗡,整具身体像是被雷击一般狠狠一颤再也动弹不得。
清冷的雪松木气息沉稳馥雅,但盖不住他身上中药的醇香微苦,他只是低声轻语却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深沉气质。
人最先遗忘的是声音,最难忘记的是气味。
“我记得,你也曾经对我说过一生一世。”
整整一年,卿纯都快忘记他的声音是何种模样,此刻入耳完全勾起了她对他全部的感觉。
憎恨,痛苦,悲伤,绝望…………太多太多,多到令她窒息。
黑伞挡住了她头顶的风雪,他的臂弯温暖又结实,慢慢的轻轻的搂住她,将她再一次搂入怀中。
暗夜飞雪,那烟花还在绽放,砰砰啪啪根本放不完一样庆祝着这个惊喜。
“你也可以对我发誓吗,发誓再也不欺骗我,发誓一生一世………”
他停住了,压抑着的哽咽被烟花绽放的声音掩盖,只让她听到最后几个字。
“爱着我。”
多自私的一个人啊,他的自私深入骨髓无法自控,哪怕经历了这幺多,见到她的第一面也只是变成了略带卑微的要求。
“容温呢?”
只可惜他低下的头颅,换来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卿纯忍住了全部的情绪,她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臂往后退了两步,烟花的亮光刹那明亮,他放下黑伞任由那光照亮他的脸。
卿纯仰着头,雪花融成的泪水顺着脸颊悄悄滑落。
“商颜,容温呢?把他还给我。”
望着她不肯后退的眼神,商颜的心像是被尖锐的冰刀刺入般冰冷彻骨。
“容温呢?你把他弄哪里去了?告诉我,告诉我啊!”
真冷,真疼,那冰刀毫不犹豫地来回穿刺。早已在心中发芽的荆棘束缚着商颜的全部,穿刺的刀带动着毒瘾生长的荆棘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他在抖,擡起的右手想触碰卿纯的瞬间,被她躲过去了。
现在的卿纯,眼里,心里,现在只剩下那一个男人,容温。
商颜不知道该怎幺救自己,他想开口,可嗓子里又是一股腥甜,他的痛和爱,浓得化不开。
卿纯往反方向跑去,“容温!容温!你在哪儿啊!你回答我!容温!”
她那幺在乎他,哪怕发现自己被抓,第一时间关心的还是他。
什幺反社会人格,什幺不会爱上任何人,她怎幺会没有爱呢?她只是爱上了别人,而不是他。
卿纯在雪地里奔跑,情绪已经紧绷到极点的她,体力很快就耗光了。
从桥头到桥尾,两百米的长度,她跑得艰难又痛苦,眼泪滚烫得涌冰冷得落,她的嗓子喊哑了还在重复着容温的名字,直到烟花陨落,一切归于平静。
桥头,另一个男人举着黑伞等着她。路灯照亮了他,卿纯停下了脚步再也不敢往前。
“卿纯小姐,该回家了。”
她跑得掉吗?或许从来都是跑不掉的,这一年只不过是她从商颜手里偷来的一年,他累了烦了才肯摊开手掌放她玩闹一年。
这一生,卿纯都离不开他的手掌心。
她跪下了,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呆呆得跪坐在湿冷的雪地里。
沈九举着伞没有上前,他静静地望着她,望着欺骗他的小猫儿早已没了当初的怜悯。
诱惑他,欺骗他,利用他,再丢掉他。
她没有心,甚至一点愧疚,都不曾有过。
“沈九,告诉我,容温呢,告诉我好吗?求求你………求求你…………”
咬紧牙关的声音太清晰,沈九眼神冷漠。泪水模糊了卿纯的眼,她啜泣着求他,只为了再利用他一次。
都是假的,卿纯从未喜欢过他,她只当他是踏板,是工具。
“沈九………九九………求求你,九九…………”
真是令人作呕,她又这样叫起了他,可对他却没有一丝真实的感情。
没有人回答她,她也逃不掉,崩溃绝望之际卿纯站起身子往桥梁栏杆处跑去。
江风凄冷,风雪交加,卿纯不顾一切地爬上了栏杆,她早就做好了觉悟,再被抓就自杀。
沈九见状丢了伞想去把她拉回来,可卿纯却快一步将脚伸了下去。
“别过来!”
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悬在空中,沈九不敢轻举妄动在卿纯的恐吓下停下了脚步。
锈迹斑斑的栏杆早就脆弱易碎,卿纯低头看着脚下十几米的高度,还有那冰冷翻滚的漆黑江水,泪水滚落得更加厉害。
“你不告诉我容温在哪里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沈九慌了,他再恨卿纯也舍不得让她死,正当他要开口时,商颜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
“你死了,对他来说没有多少意义,容温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娶一个毒贩的女儿,他只会遵循自己的父母坐上更高的位置成家立业。”
“我不在乎,我只要和他在一起,哪怕无名无份!”
她倔强的模样和当初港城里一模一样,那次她也是如此决绝得告诉商颜一辈子都想和他在一起,哪怕无名无份。
“你很喜欢当情人是吗,卿纯?”
“当情人又如何,总好过给你当受虐性奴,给你当生育机器,给你当………当被榨干的奴隶…………”
商颜声音里的悲伤已经被完全掩盖,他再一次变回了深不可测的商颜,没有情绪没有感情,只有赤裸裸的残忍。
“容温在我手上,你想保住他的命就下来,不然你跳下去,我就会把他也扔下去。当然扔下去之前,我会让人尽情地折磨他,直到他向我求死。”
卿纯不敢相信,商颜却动了动手指让人带来了被五花大绑的容温。
他今天特地穿了崭新的西装,还精心打理了发型,为了今晚的求婚,他一个人亲自装饰了这座桥,想要和卿纯厮守一生。
可现在被一根竹竿插进衣袖撑开他的手臂无法动弹,两只手掌攥成拳头死活不松开,黑衣保镖用胶带贴住了他的嘴,为了防止他反抗还在他的嘴里塞了胶球,然后用木棍猛击他的后背,直到将他打到吐血,可那些血又被堵在嘴里,只能呛在气管里从鼻子里喷出来,稍有不慎就会被活活呛死。
这种刑罚,容温只在东南亚当卧底的时候见过,这些保镖可不是什幺普通人,每个人都带着黑道背景,A市最大的黑道势力程骁行就是萧衍的好友。
身后的男人连踢了他三脚才迫使他跪了下来,汗水浸湿了容温的发梢,他仍旧不肯低头,桀骜不驯地瞪着商颜,极度憎恨的眼神像是要活剐了他。
商颜缓步上前,盯着跪在地上的容温依旧高高在上。
“你就非要和我抢是吗?”
他被堵了嘴,血沫只能从缝隙里慢慢溢出。
“哼………就凭你。”
容温呜咽着像是要骂他,挪着膝盖还想冲过去,又被保镖们踩住小腿疼得跌倒在地。
锃亮的皮鞋近在咫尺,容温用尽全部的力气挣扎,可下一秒皮鞋踩在了他的脸上。
“我饶过你几次了,你以为我真的怕你爸?”
“唔唔唔!”
商颜用力踩着,甚至兴奋到面目狰狞,“容温,弄死你,我还能全身而退,你信吗?”
他用力地踩,将自己爱而不得的恨和怒全都撒在这个男人身上,如果没有他,卿纯早就认命了。
“你有什幺能耐跟我抢?嗯?你有什幺资本跟我抢?你知不知道只要我一句话,你这辈子都升不了职,永远被人压着当个小官啊?你以为你爸有多大权力,你以为商家是京城里什幺样的家族?容温,你为什幺就是不知道惜命呢?”
踩够了脸,商颜冷笑着踩起了他的手臂,被压在雪地里冻得通红的拳头,被他一脚接一脚得踩踏着,直到他疼得受不了松开了拳头,一枚钻戒掉了出来。
商颜连腰都不想弯,沈九毕恭毕敬地帮他捡起那枚新买的钻戒,原本容温是拿来像卿纯求婚的。
璀璨的钻石不过黄豆大小,商颜轻轻捻起那枚钻戒,在昏黄的路灯下观察了几眼便发出了更加嘲讽的冷笑。
“呵………廉价!”
说完那枚钻戒便被他随手一丢,碰撞在铁栅栏上滚进了铁桥缝隙,消失在茫茫江水中。
“唔!唔!唔!”
容温拼命挣扎着,眼睁睁看着钻戒消失却无能为力,栏杆上卿纯已经彻底绝望,可只有那个男人她无法割舍,这世上唯一会对她好的,只有容温。
“卿纯,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一:跳下去,我送容温下去给你陪葬;二:你下来,我可以考虑饶他一命。”
这不是选择,对卿纯来说,她没有选择。
眼泪太多了,卿纯崩溃到了极点,她扶着栏杆最终还是妥协得跳了下来。
“商颜,你放过他,我跟你走。”
商颜默许了,保镖擡起容温终于撕开了他嘴上的胶带,大量的血水喷涌而出,容温还是用尽力气去阻止她。
“不要!纯儿,不要和他走,我宁愿和你一起死,也不要你跟他回去!纯儿!”
商颜嫌他吵,摆了摆手让保镖重新贴上了胶带,紧接着又是一顿毒打。
“不要!商颜!不要打他!”
卿纯急切得冲向容温,可就在下一秒被突然出现的保镖抓住,她的拳头在落在商颜身体前停了下来。
“商颜你这个畜牲!”
一句怒骂,商颜回头,冷眸寒光诈现,极端的戾气惊得卿纯浑身发毛,还没等她再次开口,一张满是刺鼻药味的湿毛巾堵住了她的口鼻。
没多少秒,卿纯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