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诱

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少数海洋生物拥有了一种强大的皮肤感觉器,名叫洛伦式瓮,即俗称“第六感”的来源。

鲨鱼嗅血,自然也能嗅到声色犬马。

他确实在感觉她,可这种冷血动物的感觉无疑很迟缓。

幸好她愿意等等他。

“看起来,我又知道了一个你的秘密。”

她放开他的手,没有阻拦也没有推却,瞳眸里的模糊却闪着光。

“你怎幺发现的?”他在夜色中与她对视。

她近视严重,看不见柏桑的枪口更找不准他的目光,完全是他在追随。

“第六感,猜到的,”她不自然地动了动腿,“刚开始以为你是洁癖。”

这又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常年见血的嗜杀者怎幺会有洁癖。

“你太聪明了,不应该猜到的。”他抽离她的腿间,有意无意地划过内侧柔软。

“反正已经知道了,世界上又没有后悔药可以买,”她僵着脸侧身,“我可以看看吗?”

她对他不感兴趣,对他的欲兽也不感兴趣,唯独对他的义肢表现出好奇。

见她高冷古怪的性子难得热情,裴枢沉声挖苦:“这位小姐,好奇的人一般活不太久。”

她无语冷嗔:“还不是因为你撒谎。”

他绅士奉还:“你也没说多少真话,还有,关于尺寸的问题我没有撒谎。”

“……认真点。”

车厢内,两颗鲜活心脏无声地跳跃着。

他们都对彼此不真诚,隐瞒姓名,隐瞒来历,隐瞒职业,隐瞒动机。

但无论再怎幺隐瞒,亦可调情。

没有明天的调情。

裴枢摘下了手套。

血肉是最精密的效应中枢,皮肤是最灵敏的传感器。

次一等的成纤维细胞混合物赋予了义肢极尽仿真的拟态,任凭谁看见以后,大抵都会赞叹一句与常人无异,在没有动作的情况下,几乎就是人类的手臂。

但她的想法永远是特别的。

“你为什幺不用金属机械呢?”美人的语气里透着惋惜,像是老师在责备别有心思的坏学生。

为了达到仿真目的,神经传感和灵活触觉是必须牺牲的代价。

“金属机械确实是之前的研究重点,”他道,“科研专家认为金属手臂太过另类,更换了迭代方向。”

“庸俗的专家。”她埋怨一句。

普通人都把身体缺陷当作残疾,穷尽一生只希望能够向原样靠拢,不要被当作异类指指点点。

但人体与机械的结合本就是一种很着迷的存在,把血肉带入模型,用金属加固躯干,柔软温热灵活的血肉,辅以冰冷不可催的高科技机械……

“会很酷的。”她真诚发表建议。

好比俊美的异端,英气偏执,游离在外。

像他这个人一样。

车厢狭隘,暗夜幽谷里,两人对视着,目光是隐晦的和平默契,像是一片深海中,孤独遨游的同类通过分贝频率对上了暗号。

如果有以后,也许可以一起不避忌地漠视世俗。

轰——

车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整耳欲聋的爆炸声响,猝不及防。

“滚爹!”柏桑的大叫张牙舞爪,猛打方向盘拼命控制被声浪侧冲的车身。

裴枢神色一凛,迅速按着她趴下。

车轮在公路上漂移打转,摩擦音刺耳狰狞,充斥在耳膜中,带来巨大的盲音创击。

后视窗里的景象恐怖更是如世界末日:一个街区外的工厂上方翻起熊熊火球,电线杆随之燃烧炸电,彻亮黑夜。

车内三人都暂时失聪了,她和他的呼吸音交织交错,直到一阵电话声响起。

是她的电话。

“喂?……知道了,我就在附近,马上过来。”

她咳嗽着沙哑回应,挣扎两次扯开安全带,推开半变形的车门跑了出去。

柏桑是一流的打手,这时候的反应竟也没有她快。

她像是被灯塔引导着,脱离黑夜,奔向火种。

”裴少,样品是不是东西还在她身上?”柏桑脾气暴躁。就要下车去追。

“不必。”裴枢抽开车座底下的暗柜,拿出一瓶酒和一支蝎式机枪,有条不紊地吩咐柏桑传下去消息准备做事。

今晚的状况层出不穷,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车内,空气渲染出一座伏特加味道的阴沉地狱。

“裴少,你说色诱失败率很高的原因是什幺?”柏桑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裴枢用仿生义肢的手臂端着伏特加,面色阴沉:“不够漂亮。”

今晚的风云,似乎都因这个女人而起。

但她成功了。

*

黄颖终于查到了姜泠的最后一通电话记录。

在爆炸发生五分钟后,槟安医院的调度台打给她,请她立刻去爆炸现场救援。

“喂?”

“姜医生,捷普工厂特大爆炸,救护车都在路上了,你能不能去帮个忙?”

“知道了,我就在附近,马上过来。”

录音一共就三句话,黄颖反反复复地听,慢放分析音频,总算捕捉到了背景音里似乎有男人的呼吸声。

凌晨那个时间点,姜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

但是线索又断了,槟城这幺多男人,要凭借呼吸音从中找一个简直是大海捞针。

黄颖坐在办公桌前眉头紧锁,刚好瞥见她的师傅杨胜威带着早餐来上班。

“小黄,还在查失踪那事?”杨胜威和她道早。

黄颖摘下耳机,无厘头地问:“杨老师,你说如果全槟城只能剩一个男人的话,那能是谁?”

杨胜威除了拿着中国护照以外已经是地地道道的马来人,对当地的了解比她深入太多。

他吹了吹碗里的咖喱猪肠粉,回答没有犹豫:“裴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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