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系统

“唉？快点来，快来人，垃圾桶里面有个小娃儿在哭，唉哟，我的天唉，好造孽哦。”

李老太收回手，她吓得瞪大了眼，手上垃圾袋砸到地下。

垃圾桶里竟然有个眼睛还没睁开的小孩，被一件女式短袖包着，旁边是一袋一袋五颜六色的垃圾袋。

周围散步推着小孩的人迅速围拢，对着大开的垃圾桶指指点点。

李老太作为第一个发现小孩的人，理所当然音量最大，声气最足，把发现小孩的心理过程说得惊心动魄，手上动作连比带划，眉飞色舞。

有老太太挤开她，将小孩小心翼翼地从垃圾桶抱出来，放到一旁的树荫下。

众人阵地随即转移到树荫下，七嘴八舌议论着哪个不负责任的妈把孩子丢了。

警察和医生来得很快，将小孩先带到医院去检查。

一个女警和两个男警察在调取监控，询问人证。

遗弃小孩，大家都觉得不忍心。

吴莉丽接女儿放学回来，就看她妈被人围在中央，插着腰嘴巴一开一合。

她不愿意进到人堆里面，怕被人打量，牵着女儿直接回家。

女儿没问为什幺不叫外婆，背着半人高的书包，沉默地跟在吴莉丽后头，走进电梯。

吴莉丽手上提着猪肉，埋头工作一天，肩颈酸痛麻木，脸上的汗侵入眼睛，刺得眼睛生疼。

她空不出手擦汗，忍着浑身的疼痛勉强站成个人样。

电梯里挤满了人，左挪右挪，她被迫站在电梯镜面前，埋头不敢去看里面人的样貌。

女儿在另一个角落，离她很远。

十五楼到了，她下楼，女儿从人后挤出来，两个人沉默地在家门口会合。

掏开钥匙转门进去，沙发上的人翘着二郎腿，脚搭在茶几上，烟味呛到门口。

外头，李老太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贴近，她始终是话题的焦点，不厌其烦地把小婴儿的事情讲了一遍又一遍。

被警察闻讯做笔录的经历显然给她的话镀上一层真金，她连饭都顾不上回家吃。

李老太主持着话题，开始猜测小区里的哪个人像狠心遗弃亲生骨肉的昧良心妈妈。

一群老头老太太挤在一块，社畜和放学的小学生们来去匆匆，这群人显得格外闲适和不同。

徐柔晴戴着遮阳的草帽，一个人蹲在路边格外不搭，她感觉那群老头老太太已经频频朝她打量，视线中满是怀疑和谴责。

她欲哭无泪，他喵地腿蹲麻了没个人拉她一把。

饶是她自诩适应能力很强，也觉得今天的遭遇有点离奇。

在女德班忍了几天，她修炼又修炼，终于在那个说话狗屁不通的老师教小女孩给老男人洗内裤时爆发。

小女孩身上全是疤痕，还要忍耐，要修炼，要孝顺。

徐柔晴当时就把桌子一踹，讲桌一掀，跟那个死女人扭打在一起。

当然是她单方面殴打对方，开玩笑，她爸要不是打不过她，怎幺会把她骗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改造。

改造？我改造你祖宗十八代。

她一拳拳打得心里出气，冷不防头上掉下来块牌坊，“咣当”一声她就晕了。

就是这时候，她被迫绑定这个系统。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改造坏女人，听起来有点刺激，但徐柔晴仍然拒绝。

奇怪，她干嘛要去改造别人，又不是吃多了，世界上个个都是坏人关她屁事。

系统见生命威胁不成功，又软和口气，以提供华丽转身打击前男友诱惑。

她更想笑，犀利吐槽，“你是哪个年代的人工智能，20年前的八点档是吧，说话一股子狗血味。”

系统语塞，干脆将库存的几个选项都一口气拿出来，“我们很智能的好不好，都是因人而异，因地制宜，你如果好好完成所有任务，我们还可以提供你与父母重修于好功能，领导对你刮目相看功能，前男友对你死缠烂打，不是，痴心不改功能……”

徐柔晴越听越毛骨悚然，“停停停，你这量身定作太吓人了，让我死吧，谢谢，别人系统动不动搭上个空间，提供修仙秘籍，再不济也是一夜暴富，走上人生巅峰，你说这些是啥啊，我天。”

系统无语，“请宿主认清现实，不要提不切实际的要求。每个任务根据任务等级和完成情况将提供铜牌坊、银牌坊、金牌坊以及隐藏款牌坊奖励，收集牌坊可以提升宿主声望，变成天选之女。”

徐柔晴选择不说话，无声拒绝。但这个鬼系统显然没将她的意愿当回事，所以她就被投放到这个陌生小区，看了一下午的热闹。

“请宿主注意，一号攻略对象已出现，评级五颗星，改造难度五颗星，改造必要性五颗星，请宿主使尽浑身解数务必改造成功。”

“啥啊都是些，一号攻略对象是啥？

“看见没被围在人群中间那个，你的目标是她，那个婴儿，她被母亲抛弃，后来开始搞代孕生意，是她大力推动辅助生殖技术成为人类主要繁衍方式，导致人类基因出现致命缺陷，你要改造她扭转她的认知。”

“婴儿，你说啥，我怎幺改造个婴儿，她连123都不认识，我他妈改造个屁。”

系统咬牙切齿，“还不都是你们……女人不生孩子，2055年虽然能够依靠人工诞生人类胚胎，但后来证实这些人类存在极大问题，所以才要我们回来改变局面。”

“不生孩子女人的人生不完整。”

徐柔晴脱口而出一句，“你麻痹。”

一阵雷劈来，她被电得抽痛，“卧槽。”

系统阴恻恻地提醒，“宿主请注意，讲礼貌不说脏话是女德必备标准，一旦被系统识别到将会导致雷击处罚。”

“不讲武德是吧，行，你电死我算了，我死了一了百了，懒得受你胁迫。”

然后徐柔晴就把自己当成一朵蘑菇，蹲在原地，看那个婴儿被送到医院去仍然无动于衷。

系统并未要求她跟上，她顺便装死。

身上的钱包证件手机都在那个培训班被收走，她的遮阳帽还是借着荨麻诊过敏的借口被允许随身携带，这几天上课就靠这东西打掩护，偷偷睡觉。

那群大爷大妈已经几乎是毫不掩饰地怒视着她，徐柔晴想她们是误会了什幺。

因为先前出现过的女警察又来了，处于人群中央的那个老太太雄赳赳气昂昂地跟过来，中气十足地举报，“警察同志，我们怀疑这个人就是遗弃小孩的那个坏女人，她在这里蹲了一下午，一句话没说，就望着垃圾桶的方向，请把她带走调查。”

后头跟着的大爷大妈们纷纷指指点点，“好狠心的女人，自己的娃儿都不要。”

“看起人好年轻哦，硬是脸都不要老。”

“都是噻，现在的妹儿，哪像我们那时候，一个个未婚先孕。妹儿，你晓得娃儿的老汉是哪个不哟。”

浓厚的方言扑面而来，徐柔晴诡异地听懂了，她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卧槽，这狗屁系统，竟然禁言。

徐柔晴想起身，腿麻，体力不支，她瞬间跌倒。

围观的人群往后一退，齐齐喧闹开来，“看嘛，勒就是刚刚生完娃儿，没得力气。”

“咦，这个当妈的才叫心黑，把个人的娃儿丢到垃圾桶里面。警察同志，快点把她抓起来。”

于是，很诡异地，在沉默和虚弱当中，徐柔晴被带到警局。

她的沉默寡言被当作心虚，她的体力不支被当成生产后的体虚。

我操你大爷，她默默给系统比了个中指，坑人是吧，行啊，谁玩死谁还不一定呢。

徐柔晴忍住脾气，指了指公共厕所，好在警察只是在门外守着。

“喂，你这幺个糟心东西能出现，肯定是有什幺约束的吧，你说我要是上网公布你的存在，除了把我当疯子的人，会不会有人也在关注。到时候，哼，你说是吧，你能从2055年回来，是不是也有什幺时空管理局的监察人员。”

系统放弃装死，摊牌道，“宿主请小心操作，我是受过时空管理局认证的系统，如果一旦引发时空秩序混乱，到时候只能我们提前介入，控制人类思维和情感，提前进入繁衍模式，宿主真的想这样吗？”

很好，非常好，一听这繁衍模式就不是什幺好东西，她可不想被操纵干那幺恶心的事情。

不过，这系统说不定是故意这幺说来威吓人，她暂时妥协，看看怎幺个改造法再说。

选她，真是选对人了呢。

“喂，你要我改造任务，我完全被你指使是不是不太公平？说话行动的权力都不给，我怎幺干活，不会是白嫖吧，平时工资待遇如何，五险一金包不包，工作时间多久，不会全天二十四小时无休吧。”

系统傲娇劲上头，不屑地道，“第一，我不叫喂，我的系统编号是54678。第二，你不能说话是因为你还没签保密承诺书，一旦开口有泄露本系统存在的风险。且你不能行动是因为你腿蹲麻了，本系统没有操纵，请勿污蔑，本人，本系统保留对你提起诉讼的权利。第三，宿主一切行动及意志将以完成任务为主，系统将提供身份、行动上的便利，在紧急时刻为完成任务，提供特殊权限。”

“特殊权限，是啥？”徐柔晴好奇，说一堆废话，就这一句恐怕有点用处。

系统避而不答，“宿主以后会知道。怎幺样，要不要签订合约，我可以为你的身份提供合情合理的解释，在不过分超出秩序的情况下安排你的生活起居，为你完成任务提供各种条件，而你，只需要帮忙完成任务就行。”

徐柔晴沉思了一会儿，他喵的有给她选择的权力吗，她又问了一个问题，“喂，54678，我要是这幺死了，下辈子投胎会不会是个哑巴，不能骂人将丧失我作为人活着的乐趣。”

系统扶额，他大概是无力回天了。

警局距离并不远，手上的手铐冷冰冰，这个体验可真是有趣。

徐柔晴一进门，就看有个年轻女孩坐在警局椅子上，头发垂过脸，她的身形单薄，旁边围着三四个男警察。

他们一见到徐柔晴身边的女警察，脸上神色缓和，呼唤道，“快来，孩子的生母找到了。”

女警察一愣，看看徐柔晴，赶紧朝那个女孩走过去。

那个女孩擡头，望向门口，两个人目光对视，同样的冰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