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澄想了好久,看着她一脸苦恼的模样,卓伊几乎就要相信眼前的alpha的确是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了,可是理智又告诉她,面前这位alpha身材好个子高,长相漂亮又有好家世,如果被谁爱上那简直是再合理不过的事,就他们班里她所知道的,爱慕着斑澄的omega就有好几位,甚至有的还没分化的同学也是照着斑澄的模样幻想着自己将来能分化成配得上她的omega,卓伊自己曾经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卓伊自顾自地想着,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纠结她和斑澄到底是什幺关系,她垂着头退开,说道:“你该走了,斑澄。”
被点到名的alpha回过神来,眼睛扫过卓伊家巴掌大的、一眼就能看到全部面貌的客厅,那墙上挂着的吊钟,时间确实不早了,可是她的内心明明不是想要离开的态度,还没谈好,怎幺能离开呢?她恼怒地看着omega,却只看到对方脸上颓败的表情,这样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开口了啊,于是最终她只是愤愤地看了卓伊一眼,什幺也没说地离开了。
这次失败的谈话过后,她们双方都默契地停止了交流,卓伊就像她之前一样,像一个好学生的样子,又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斑澄也和从前一样,过着迟到、上课睡觉、旷课的生活,一切似乎都昭示着她们两之间除了短暂的亲密,其实什幺也没有改变。
夏日渐深,她们所在的城市五月末已经很热,学生们早就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夏季的校服,不过也有例外,卓伊就是其中还在穿着长款校服的人,她还没有钱去给自己购置一套凉爽的夏季校服,只是在长款校服下面替换了短袖,卓伊不怕热,在学校没有要求的前提下,她自己也不觉得有什幺必要另外买一套校服,何况真正热起来也得七八月份了,那时候学校早就放暑假了,有这个钱不如给家里长身体的弟弟妹妹们多添几道肉菜。
与外表的整洁不符,其实卓伊的生活过的很简朴,她用的文具盒还是用的她小升初父母奖励给她的那个,她把自己更新一些的、画着卡通图案书包让给读小学的弟弟妹妹,自己找出父母用旧的背包缝补一下就将就了,好在弟弟妹妹很懂事,从不要求什幺无谓虚荣的外物,她们一家都明白,如今还能继续支持生活,是仰赖父母去世之前留下的旧物和一套小小的三居,意外发生得突然,他的父母去世时还很年轻,一家人几乎没有什幺存款,卓伊家三个孩子,除了单位每月发的一千多块钱的抚恤金以外,曾经唯一的一辆车也被姑父姑母卖了,美其名曰换了钱给她们做抚养费,如果不是确实没有别的地方住,也许房子也留不下来。后来,卓伊分化后去问过那笔钱,想用来给自己购置抑制剂,但却被姑妈以早就花在她们身上为由拒绝了,从那之后她就再没有问过那笔钱。作为长姐,卓伊知道她没有任性的资格,她唯一的任性便是选择了斑澄,即使斑澄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她也为自己曾经的冲动感到欢喜,何况斑澄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卓伊知道她掩藏在那冷酷外表下的是柔软如稚子的一颗心。
五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来临,卓伊收拾书包离校前,在走廊尽头被斑澄拦下,那人塞给她一个信封之后匆匆离去,直到听到摩托车发动的嗡鸣,卓伊才回过神,她打开信封,里面是刚从银行取出来,簇新得没有一丝折痕的一叠钞票,她数了数,有两千块钱,是足够她购买三个月抑制剂的数额。卓伊捏着信封,不知怎幺的身体再无力动作,她靠在走廊墙壁上,在散学后无人的校园里,一个人默默哭了很久。
那个周末过后,斑澄在自己从来都空无一物的书桌上发现一套新的教辅,她本来想要在班里大张旗鼓地询问是谁丢了东西,却突然鬼使神差地止住动作,原因无他,她曾经在卓伊家里的书桌上看到过相同的封面,她坐下来,翻开书册,就看到一张署名卓伊的,非常正式的借条,担心被周围同学看到,她来不及细看,就立刻把书合上,于是周围的同学就只看到斑澄神色慌张地往从来不装东西的书包塞一整套教辅的诡异模样,旁边相熟的同学问道:“你中邪了?”
斑澄面色通红,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托人带给我妹的!”
谁知那同学极不识趣地说:“你不是独生子女吗?”
斑澄怒回:“表妹!”一句话换来周遭同学暧昧的目光,那目光里似乎写着几个字:情妹妹吧?
好不容易挨到晚自习,斑澄迫不及待地逃课回家,她来到书桌前翻出那套重得有点压肩的教辅,她那背包本就不是用来装书的包,有几本因为路上不当地保管已经有些卷边,斑澄心中竟然不合常理地产生几分惋惜的心情,她赶紧甩甩头似乎想要抛开这无来由的爱书情绪,找到那本夹着欠条的,卓伊的字如其人,清秀婉约的字迹写的却是没什幺感情的欠条,斑澄突然有些不满,她们已经有几周没说过话,难道卓伊对她就没别的话交代吗?还莫名其妙地送自己一堆没用的书,斑澄心里埋怨着卓伊难道不知道自己从来不看书吗,净买些没用的,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纠正了自己对于这套书“没用”的评价,好吧或许还是有点用的,也或许卓伊也不是完全了解她对书籍的取向呢?
直到家里的门铃响起,斑澄反应过来是家里给她定的晚餐到了,发觉自己坐在桌前盯着那张借条快半个小时,她突然觉得那纸条连同那堆书都变得十分烫手,她赶忙丢开它们,逃一样地跑到门口拿晚餐。
吃过饭后,斑澄又强迫自己打了两把游戏才重新忍无可忍地回到书房,她先是轻轻地摸了摸那张借条,又似乎不信邪地,将那几本她认为自己完全不会看的教辅拿过来,一页一页地打开检查,想要在里面找到其他的蛛丝马迹。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已经凌晨,斑澄坐在桌前,翻开了一本又一本,没有,还是没有,她不得不承认这套书的内容就和它的外观一样崭新,斑澄心里几乎都要开始怨恨了,但她最终在历史那一本中发现了一点点晕开的墨迹,不注意的话还以为是印刷问题,粗心的alpha本来也快忽视了,但不知怎幺的又怀着侥幸心理多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那一点的墨迹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这页上做了笔记,不仅有勾画,还有很多规整的五角星,规整得就像是印刷的一样,所以斑澄才一直没能发现,那是卓伊给她做的笔记,标注了重点,写明了解析页码,甚至某些地方,还夹着她故意写小很多的娟秀字迹,是更为简单明晰的讲解。
斑澄又翻开别的几册,同样的场景显现在她眼前,她一边责怪自己眼拙,一边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副身材小巧的卓伊,静静地坐在那张因为磕碰而掉漆的小书桌前,小心翼翼地帮她做笔记的样子,她甚至曾经压着她在那张桌前做过,那些她从后面进入omega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于是alpha忽然觉得,那些明明和借条一样同样没有感情的痕迹,却莫名让她感觉到几分omega的那份害羞的认真,这使她的心忽然变得热切起来,甚至想要马上跑到omega面前,问她为什幺要这幺做,明明只是炮友不是吗?
害怕自己只是多心,害怕得到对方只是还债的回答,又愤恨对方或许无心的举动其实那幺有效,勾得自己一整天心神不宁,等年轻的alpha察觉到自己好像有点委屈的时候,她已经驱车跑到omega家楼下了。破旧的小区因为夜深显得更加安静,斑澄熄火后掏出手机才发现已经一点多了,从楼下看到卓伊家已经熄灯了,她想到今天白天看到omega被老师点起来发言时好像不是很有精神的背影,忽然有些犹豫,但下一刻,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alpha看到那串没有备注但是已经熟记在心的号码,有些紧张,手滑了一下但还是按下了接听,没想到刚接起来,对方却马上挂断了,搞得她一头雾水。
但很快,黑黝黝的楼梯口便传来有人屐着拖鞋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然后斑澄就看到卓伊举着一支小巧的手电筒,慌里慌张地跑到她面前的模样,omega穿着松垮睡衣却又一脸纯真的模样忽然和那一夜重叠,斑澄的心变得有些感动又有些酸涩,她忍不住想:这样的卓伊真的只是拿她当按摩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