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是种谄媚,狡诈,不忠的生物。
它们会以极尽谦卑可人姿态假意亲近你,诱惑你,等你满心欢喜地将它们迎进家里,这群善于伪装的家伙就会露出真面目,对你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这个家真正的主人;它们永远也学不会忠诚,一旦你失势,就会遭到最不留情面的背叛。
这是赫德森对猫的一贯看法。
而现在他却落到了一只猫的手上。
尽管垂在身侧被袖子遮盖住的手已紧紧握成拳,赫德森倒是维持着面上的淡然,一脸冷漠地看着猫一脸兴奋地给他打上那该死的侮辱人的契约。
神力全部消失,哪怕早有预料,赫德森本就苍白的脸色还是在一瞬间蒙上层阴翳。他生来就被选中为裁决祭司,审判神力对他而言就像身体里的骨与血,力量被抽走的同时,就好像他曾经数十年的过往,都同时湮灭崩塌,什幺也不剩。
“出来!”黑裙少女冲他叫嚷。
双腿受契约操控向前走,赫德森踉跄一下后立刻稳住身体,维持着一脸淡漠高傲踏出监牢,看上去同之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大祭司没什幺两样——如果忽略他额头跳动的青筋的话。
“嗤。”阿芙拉上下打量他,向来一尘不染,甚至被镀上“赐福之力”流动着柔和光华的神官袍上已经沾染了草屑污渍,袖口处甚至有了一道毛躁的破口,她嘲讽地笑出声,嘴角露出个白米粒似的小尖牙。
“我带他走。”阿芙拉回头看眼狱卒,努力维持成的圆瞳这会变成了道诡谲凶厉的竖线,强烈的压迫感让狱卒腿一软险些坐到地上。
“好的好的,您慢走,慢走……”
阿芙拉是乘马车来的,这会也稳妥地坐在马车上,屁股底下还垫着个柔软减震的天鹅绒坐垫,膝盖上放着管家认真制作的爱心手缝小毯,像个漂亮的人类小公主,而赫德森,被她下了命令,游街一般跟在马车后头,脖子上还被挂了条绳子,绷直了挂在车尾。
她打起车帘子向后看,看到赫德森还努力绷住了那一脸画像似的圣洁,却亦步亦趋艰难跟着马车的速度就忍不住想笑,道路两侧有人假装不在意却频频偏头看,赫德森下颌与肩颈的肌肉越绷越紧,显然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但这与她小猫咪又有什幺关系呢?
阿芙拉“哼”一声,从小柜子里翻出自己的零食,越吃越开心,裙子底下的尾巴彻底放飞了,高高翘起来,连带着裙撑的裙摆也压不住它。
好在到阿芙拉家的路程不算太远,等赫德森口腔里晕开铁锈味时,那栋古堡终于出现在他面前,漆黑阴森的建筑,大门却做成了个猫头的样子。
不伦不类。
赫德森踏进那个突然张大的猫口时在心底暗骂。
“妲妮!妲妮!”阿芙拉边朝里走边喊管家的名字,赫德森沉默地跟在她后面,眼睁睁看她尾巴一甩一甩,貌似是无意中卷上旁边的大花瓶猛地一拉——
“阿!芙!拉!”
远处传来一道暴怒的女声,一道影子快速飘过来,一把拎住猫咪的耳朵:“这是你自己的东西!第几个了!这个周第几个了!老娘都要没钱再买瓷器了!玻璃、琉璃、陶瓷、玉石……你说说这是第几个了!城堡都要成垃圾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