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pha

在政审协会工作的日子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你入职三十九年,期间反复横跳,终于在最近一次的人员变动中凭借坚定的联邦立场与过硬的任务完成度当任副会长。

这对于你来说是很不容易的。

你毕竟只是一个基因残次的普通人,能在七十岁前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努力后的结果。

你的未来实在有限,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在副会长这个位置上呆到死。

考虑到你的身体原因,这并非不可能。

你曾经以为只要不断的往上爬,只要爬的够高,只要能够去寻求更深层的秘密,所谓的基因残次也许并没有那幺绝望。

Alpha,Omega,Beta……这只是人类进入宇宙后重新划分的种族称谓,你从来不认命,但现实却又让你不得不认命。

继任副会长后你就陷入了极端的迷茫,那年你才六十八岁,却已经失去了往日蓬勃的野心,曾经追随你的下属认为你只是需要短暂的休息,但只有你自己清楚,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你使用最高等级的基因稳定剂,每年定期进行基因重构手术,在彻底失去希望后,你甚至接受了精神序列基因移植禁忌手术,但残次品就是残次品,哪怕神明降世,也救不了你。

也许是数年的坚持一朝散尽,你的精神力萎靡低下,第二次基因解构很快到来。

所幸你当时在自己的私人星球休假,没有人看到你的狼狈。

那真的是是一颗非常美丽的行星,单是环绕它的卫星就有三颗,你本来正在高塔上的露台沐浴卫星所反射的恒星光辉,但只是一瞬间,或许是一刹那,你就失去了对精神力的掌控。

最先崩溃的是精神移植的Omega基因,那来自一个C级的基因觉醒者,你认为它也许能够帮助你弥补部分残次,但显然它在你的体内并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为你带来了额外的痛苦。

基因解构本该是个漫长的过程,但外来基因在解构发生的开始就像白纸一样脆弱,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轻轻一碰,就轰然倒塌。

更糟糕的是,它带走了你的五感,这本来也算是件好事,虽然黑暗难以忍受,但至少不会痛苦。

但是随着身体与精神排出外来基因,你的眼前忽明忽暗,那是视力在被重复摧毁又重复恢复,耳边断断续续出现嘈杂的呓语,这同样是听觉的毁灭与重造,甚至还有精神上的伤害在破碎你的精神海,你对温度的感知也出现错乱,世界在你面前扭曲成了怪异,疼痛反而成为你的救赎。

你不知道自己如何度过那一段来自禁忌的折磨,但惩罚过后,漫长的解构反而显得温柔又和缓,你甚至可以一边忍受痛苦一边进行日常生活,偶尔还能在一片混乱的精神海中为自己梳理破碎的精神世界。

那是怎样的体验呢?剥皮拆骨不过如此。

解构又修复,崩溃又重组,你的精神力在这样痛苦的过程中不降反升,你成为了B等级的精神能力者。

这可真是太可悲了,从此以后,只要有人知道你的精神力等级,你残次品的身份便无所遁形。

毕竟,Omega的精神力等级可以只有F,但普通人的精神力却绝对不可能达到B级。

你正常的休假,正常的工作,当初为你进行精神移植的疯狂研究员被你以背叛人类联邦与亵渎种族法典的双重罪名送上苍白法庭,他曾使无数无辜者沦入黑暗,他接受精神剥夺惩罚并死得其所。

此后多年你就在协会中浑浑噩噩地混着日子,不好不差,你依旧积极治疗,但也仅仅如此罢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多年,期间你发生了第三次基因解构,你知道,你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你立下遗嘱,开始回忆自己乏善可陈的一生,考虑是否需要留下一本自传。

这不仅能够为你洗刷名声,更是你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

在你决定动笔的那一天,一项来自联邦上层的秘密任务找上了你。

一个对于上层公开,下层机密的任务。

那本该是极为机密的,但当它被当做任务下发给你的那一刻,便已经成为了各方博弈妥协后的公开结果。

因为你没有国家背景,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所以你成为了最好的执行者。

一百二十一岁那年,你从联邦主星离开,带着六个协会成员,搭乘C907次星际舰船,来到了数万光年外的约瑟尔共和国。

约瑟尔共和国的历史比联邦更为久远,应该说组成联邦的人类诸国,每一个都比联邦更有历史。

为了在星际联盟拥有更为强大的话语权,他们组成了联邦,最初的联邦不过是诸国的傀儡,但在与虫族长达千年的战争中,联邦通过议会审判获得了权力。

你是联邦出身的ABO政治条例管理审查协会副会长,迎接你的本应该是协会驻星海共和国分会会长,你们的立场有着天然的协同对立。

是的,本应该。

本应该与你有着相同阵营的分会会长并没有出现在他应该出现的地方。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来自联邦第七军团的少将,共和国守卫者犹格斯家的Alpha。

政审协会掌控着几乎整个联邦的基因觉醒者信息,作为协会副会长,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你就认出了这个前途远大的年轻人。

——维斯特林.赫里修.犹格斯

这个黑发黑眼的犹格斯代表共和国而来,因此穿一身明亮雪白的共和国军装。共和国军装最早可追溯到星球时代,那时候人类还没有能力进行空间跳跃,约瑟尔共和国作为当时母星上最为强大的国家之一,他们的军队先进强大,军服笔挺漂亮,进入星际时代之后,共和国荣光衰落,但过往的文化历史却被完美的继承下来。

你从C907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年轻人。

他被同样雪白的卫队簇拥在停机坪的最前方,也许是等了太久,有些无聊,正和身侧一个Beta副官说笑,他歪着头,似乎是谈到了什幺有趣的事情,脸上是恶意轻佻的笑容,副官看到了你,说了句什幺,他便收敛了笑,用那双寂静的黑色眼睛看向你。

都说犹格斯家有着来源于深渊恶魔的双眼,你从前不屑,现在看到了,倒也没觉得有什幺特殊的地方。

反倒是维斯特林,哪怕他已经极力收敛,但你还是能够感觉到雪白军服包裹下那属于高序列Alpha汹涌可怕的力量。

这可不像是一个A序列Alpha该有的力量。

你笑了笑,遵循共和国的风俗和他握手。

说是握手,你和他却是一触即分,两个人不过轻轻一碰,多一秒的接触也不愿意。

你为政审协会工作多年,成年累月地与基因觉醒者打交道,应付Alpha自有一套成熟的话术,甚至于在从前,说不定还会饶有兴趣地和这个犹格斯家的Alpha周旋一番。

但今时不同往日,你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对这些可有可无的交集自然是能省则省,你懒得去应付这个不请自来的Alpha。

友善得体的微笑与冷淡敷衍的态度让你看起来既虚伪又做作,且面目可憎,可被你冷待的Alpha青年却毫不在意,他温和又礼貌地与你寒暄,一路将你护送至蔷薇区的约瑟尔旧宫。

旧日的约瑟尔帝国不过存在三百余年,始建于新历239年的约瑟尔旧宫却已经在风雨中屹立了六千多年。

这幢恢宏壮丽的旧日皇宫久经历史的风霜,曾经美丽的彩窗早已在岁月中斑驳,而伴随着旧花厅的坍塌,蔷薇花就从美神的象征堕落为少女肌肤上衰老的皱纹,它爬满了其中一整面的高墙。

只有由莱茵矿石打造的高大穹顶依旧雪白无暇。

你用余光扫过门口的守卫,似笑非笑,最终和你的副手们一起消失在旧宫深处。

维斯特林面无表情的回到自己的私人飞艇,他的副官神情严肃,“贝普里萨是荣光协会最出色的猎手,她一定发现了什幺。”

“我知道。”黑发黑眸的Alpha目光沉沉,“这不是阿尔瓦的目的,但无论他想要什幺,我敢保证,他一定不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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