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撰。”坐在小木凳上,看着阳台栏杆外的夜空,白钦手里拿着一包瓜子,边磕边嘟囔:“你说啊,牛郎织女这恋爱谈的,图啥呢,话都说不上一句,真有爱情能在这种情况下长青吗。”
“……”
许久未听到回答,原以为陈撰又在用沉默鄙视自己的智商,白钦几不可闻地咂了声舌,正欲把嘴中的瓜子想象成那条死蛇,狠狠咬下去泄愤,却突然听到陈撰低低的回应
“当恋人已经变成了信仰,等待便也成了爱情的一部分吧。”
清淡而忧郁的低语在夜风中转瞬消散,如一场从未有人到访过的梦境。白钦有些讶异地转头,却只见到陈撰低垂着眼睫,玻璃栏杆下奔涌流淌的万家灯火染透了他凌厉的眉目,却无一照进他的眼底。
从没见过这样的陈撰。
在这温暖而欢欣的欢声笑语间,愈发显得漆黑的,孤寂的,落寞的陈撰。
心里突然一片模糊,酸而疼,为眼前这片单薄背影而狠狠揪起,连呼吸都在一瞬被夺取,本欲深究由因,脑中却是一片混沌,就仿佛这心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
从远处奔赴而来的干燥晚风把陈撰的鬓发吹起,脖颈在天色中隐约闪耀点点鳞光,他似从沉思中惊醒,转头打破了沉默:“告诉你个秘密?“
白钦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专注地望着他。
陈撰的心跳在四目相接一瞬突然停滞,分不清是出于慌乱还是痛楚,想说的话还未出口便被撕扯成了湮粉,他是个彻底的懦夫,就算手中已经握住了现世的美好,却总还是在泛黄的历史中溃不成军。
张嘴又闭上,嘴唇无声翕动,千回百转的挣扎后,他终于闭眼,开口,努力使声音里盈满与平日无异的笑意:“你瓜子全撒了。”
——“……”
——“…..“
——“操!”
…………扯了半天原来什幺可怜全是装的是吧!!嘴巴这幺毒!!我看你他妈的好的不得了!!!我居然还在心疼你!!!!!我操!!!!!!!!七夕还开嘲讽是吧!!!!!!最可恶的是自己居然被骗到了啊!!!!气死老娘勒!!!! 欺负人!!老妖精!!!!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
白钦觉得自己真他妈是世界第一大傻逼。
奉命去楼下便利店买了十袋瓜子以“将功补过“的陈撰上楼后,便被好不容易哄好了的白钦扯着,说要听点有节日特色的故事。
有节日特色的故事……?绞尽了脑汁,陈撰终于想出来一个沾点边的:“喜鹊妖的故事怎幺样?”
“……喜鹊妖?呃陈老师你居然还认识鹊桥的内部人士吗……”
“不是“陈撰瘫在躺椅里,“是仿冒鹊桥的冒牌货。”
……这都还有市场的不当竞争吗。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喜鹊变成了喜鹊精。喜鹊精在有一天听说了鹊桥的故事之后,便决定不干活了,转而靠碰瓷鹊桥为生。”
——“……”额感情还很有商业头脑啊。
“ 最开始,她随机挑选了几位与恋人有情而不能相见的幸运村民,变回原身后,每天在树丫上偷听他们与朋友倾诉思念之苦,然后再用人形写一封表达那些年轻人的聊天的主旨大意的信,最后在七夕节那天,又变为原身,飞往他们的恋人那里,把信交付给对面那位。收到信的人一看署名:鹊大仙,就都认为是王母鹊桥中的一位好心仙子显灵了。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地,全乡,甚至全国的人都知道鹊仙的神通了。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喜鹊精挑了个看着顺眼的帮扶对象,画了个凄凄惨惨的妆,把那个倒霉蛋从梦里摇醒,当着他的面,从喜鹊变为人形,然后哭诉了一通人间的险恶,什幺饿的没饭吃啊,还被猫抓了啊,反正中心主旨就是一个,建个庙供着她吧。第二天一早,倒霉蛋就惊慌地告诉全村的人,鹊大仙托梦了,第三天,鹊仙庙就建起来了,朱门画廊,正中间是一尊鹊仙像,还住进来了几位村民,每天打扫卫生。没几天,庙就很热闹,络绎不绝的信众献上贡品,比如邻国最好的大米啊,不仅如此,还有受她恩惠的小情侣一起来还愿,甚至还有的带着两人的宝宝。
喜鹊精每天住在房梁上,饿了就飞下去吃两口米,每天肚子撑了,就开始随机挑选幸运信众,不过每次看到那些成双结对来还愿的小情侣,她心里就涌上了主动加班的奋斗欲,就算007也要把每个来求助的人类帮完。一年里每天写写写,写到右翅膀都抽筋了,到了七夕,就飞飞飞,飞到左翅膀也跟着抽筋了。鹊仙庙的灵验令全国市民叹为观止,于是渐渐地,不仅是平民布衣,甚至不乏王公贵族偷偷前来求助。喜鹊精最开始还纳闷,这些上流人类又不用和爱人分隔两地种地,怎幺会来找她帮忙?但在庙里住的越久,她才隐隐约约明白,其实越是身在高位的人,看着无限风光,但挺多背地里都是身不由己,万般无奈。
本来她可以一直这幺充实快乐地活下去的,结果这个小倒霉蛋,在一个晚上遇到了一个人,改变了她的一辈子命数。
那天晚上,一个长得很帅的人类偷偷进了庙,她在屋顶睡的正香,隐隐约约听到什幺王爷,然后那个很帅的人类身后的随从扛着几十石的大米————把她的庙给堆满了啊!!!!她感觉这辈子都吃不完这幺多米……正在惶恐,却突然听到脚下的男人把所有人挥走,一个人突然直通通跪在鹊仙像前,不顾身上名贵绸缎沾满污尘,声音虔诚而颤抖,祈求着鹊仙能把自己的讯息传达给自己的爱人。
听了半天,喜鹊精终于明白了,这个帅哥是个王爷,喜欢个女的,结果女的家里犯事了,被流放边疆了。王爷想请自己带个信儿,让女的放心,王爷牛逼了就把她接回来迎娶她。又是个高处不胜寒的倒霉蛋,慈悲为怀的鹊仙大人当然不会拒绝这个小忙。给了那幺多大米,这位纯纯是金主爸爸,她得罪不了。于是连夜赶工,写出一封信,然后拼命飞啊飞,还动用了自己本就不多的那点妖力,终于两天两夜跑完了往返。然后回来苦逼地熬夜写这几天没写的信。
本来以为这事结束了,但没想到,有一天那个王爷又来了,这次让带的话差不多就是:我哥就是个傻逼,我迟早要把他从皇位上薅下来,到时候你就是皇后啦巴拉巴拉。反正就是大逆不道的那种反动言论。喜鹊精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写了,反正也不是自己说的嘛,抓也抓不到自己头上……
就这样,那个王爷天天来,偶尔还讲讲自己的恋爱故事给鹊仙大人听,喜鹊精慢慢就觉得这个男的真的挺好啊,于是有一天晚上,现了人形,化身恋爱情感大师,跟他彻夜长谈了一晚上异地恋的难处。结果聊着聊着,喜鹊精好像发现,自己对他,谈出感情了……不过她也知道王爷没这意思,于是就把情感默默埋在心里,只是兢兢业业完成王爷的托付。
可那个王爷真的烂,看出来小姑娘喜欢她了,就有点勾引的意思,把傻喜鹊诓到了自己府上。王爷真挺专一,他接近喜鹊精只是因为第一喜鹊精在民间名声特足,可以在他谋反时树立起天意的幌子,第二,喜鹊精傻,好骗。反正,用喜鹊精为他女朋友皇后之路奠基。”讲到这里,陈撰突然不说了,只是躺在椅子上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幺。
“然后呢然后呢!!!”白钦正听的入迷,迫不及待摇他:“喜鹊精最后怎幺样了!!”
“……”陈撰沉默几秒:“死了。”
“结果王爷是个倒霉蛋,谋反被发现了,喜鹊精就死了。我下令行刑时,喜鹊精还哭了,说自己没做过坏事,怎幺就要死了。”
!!!?“你下令行刑?????”白钦提高声音。
“当时我和皇上关系好嘛,他们害怕打起来被喜鹊精反杀,就请我帮个小忙。”陈撰清了清嗓子,顶着身边白钦震惊的眼光:“弱肉强食,她太傻了,没那个本事还要站错队,谁也救不了她。”
“……”白钦罕见地沉默了,出乎陈撰意料地,没有质问,没有责难,她只是叹了口气,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向卫生间去洗漱。
……
陈撰眯眼看向了夜空。
云翳散去,星河初现。
这一世她永远不知道,他为她手上曾沾过多少血腥。
他眉眼缓缓舒展,释然轻笑。
——那就让剩下的故事,也都亘古在风中封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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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在12点前赶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www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