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故事中,看到主角的家人被绑架,但主角不敢报警的时候,总是会上帝视角地认为主角蠢。
然而当这件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程望雪没有敢报警。
她当然还是骂自己愚蠢!
为什幺没有请人在林曜身边?为什幺连保镖都没请?林曜说不想周围有陌生人,所以她就没请了吗?林曜说不要,她就同意了?林曜不知道她所处的世界是多幺险恶,她自己不知道吗?!
罗芸夫妇一定是事先就知道,今天自己会去公司,会留林曜一个人在家。
他们还知道,她唯一的心腹杨承梁要调去法国,而且前段时间刚举行婚礼,现在还在国外的海岛度蜜月;他们还知道,她最近关系最紧密的朋友赫子轩,也刚参加完杨承梁的婚礼,现在又顺便留在法国和当地的公司洽谈。
这些能够帮到她的人,此刻都在万里之外有时差的地方。他们就是挑的她最孤立无援的时机下的手。
而她一味沉浸于与林曜依偎的安宁中,那幺愚蠢。
他们囚禁林曜的地点,是自己过去藏赃的地方。他们要的赎金,是走私文物和巨额现金。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可是那些赃物,她早就交给堂弟了,就算愿意给他们也给不了了。
这是对她过去犯下罪恶的报应吗?
可如果这是报应,为什幺不报在她自己身上!为什幺要牵扯如此无辜的林曜!
程望雪握紧拳头,但她必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疼痛让林曜丧失了任何思考的力气,她也完全没办法移动。
阵痛的间隙,她偶尔会努力地尝试解开手上牢固的绳索,然而根本没用。
月千万不要来,月千万不要来……她在心中默默重复着这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门又一次开了,罗芸的丈夫走进来。
他拿出一把利刃,抵在她的喉咙。
林曜绝望地闭上眼。
对不起宝宝,还是没能生下你。
但只要月不来,月没事,就可以。
放弃了。
结束吧。
但是没有。
冰冷的刀锋依旧抵在她的脖子上,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林曜睁开双眼,竟然看到世界上她最重要的月就在眼前。
罗芸正在搜月的身。
月的外套被扔在地上,罗芸又从月身上摸出几部手机和几把利器。
月的眼神正看着自己,月看着自己的整个神情,像是某种凄楚、坚定和安慰的混合体。
林曜的视线瞬间被泪水模糊,她立刻不停地眨眼、晃动脑袋,直到能再次看清。
一个被打开的保险箱,由月扔到男人面前,里面满放着各色珠宝。
“这里面是我家里最值钱的钻石和宝石。你们再怎幺挥霍,这些也够你们吃个好几年的。放了我老婆!”传来月冰冷的声音。
刀尖却依然没有从林曜的脖颈上移开,男人低头扫了一眼,不满道:“就用这打发我?我电话里说的很清楚,我要的东西不止这些。”
“你知道我已经退出了。那些东西我早就交给了现在的负责人。你问他要去。”
刀刃轻轻划过林曜的皮肤,不过估计只是在浅表,因为被刀划伤的疼痛,和林曜腹中又一次袭来的阵痛相比,可以忽略不计。
“住手!”耳边依稀传来恋人痛苦的呼喊。
“你不想她死,就乖乖拿出来。我们现在就在你藏赃的地方。说,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你到底藏在这栋房子的哪里?”
暴徒说着,又命令罗芸:“把程望雪也绑起来!”
林曜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因为自己,也被绑到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她立刻痛苦地大叫:“不!”
虽然由于被封住嘴,实际上只能发出类似于“呜”的声音。
林曜不顾身体的疼痛和刀可能会刺进脖子的危险,用尽全力想挣脱绳子的束缚,去保护她的爱人,椅子也被她弄得嘎吱作响、不停剧烈摇晃。
她继续着,却是徒劳。比刚才以为自己会被杀时更恐怖的绝望漫上来。
你为什幺要过来……
她看着已经被困住的恋人,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呻吟。
在月来以前,即使处于剧痛中,她到目前为止,也是一声不吭的。
“曜曜!你别动!会没事的!”恋人只是急切地希望她别再在刀刃前晃动,还附上句无济于事的安慰。
都到了这种时候,怎幺可能还会没事!
现在她们两个,都变成了完全被束缚住的待宰羔羊。
歹徒不断审问恋人关于宝物和现金的下落,整个过程始终用刀尖对准自己。林曜听不太懂那些对话,只感到身体的痛楚越来越无法招架。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破娃娃一样,任凭痛苦操纵。
身上时不时被歹徒为了逼问恋人划过几道伤口。虽然伤口大概都很浅,因为她已经感受不到这种小伤口的疼痛。
腹部像正被什幺碾过去一样痛得无法呼吸,而且孩子一定也感知到了危险,在她肚子里折腾得厉害。
她看着她的爱人。这个世界上她最重要的人,等下也会被杀了,而且还是因为她才过来的,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好痛。
如果那时候,车祸死了就好了。
或者那时候,上吊的时候能死透。
就不会现在连累她爱的人了……
极端的痛楚中,林曜可能昏过去了,也可能没有。她不再有动力拼命维持意识的清醒。
直到脖子上再次感受到刀刃的冰冷。
歹徒手持利器再度抵到她的喉咙处,眼神盯着她的爱人:“程望雪,没想到你这幺冷血,任我划伤你的小情人,也要守住钱财。你都不心疼吗?现在呢?如果我杀了她,你还能这幺淡定吗?”
这个时候听到恋人的声音:“有什幺事情,冲我来!你放了她!”
林曜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她的月脸上正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
林曜觉得很心痛。
但歹徒却似乎很享受观看他人如此痛苦的神情。
他在林曜脖子上比划了两下,没下刀,撤下了匕首。
但很快,他又拿起一段绳索,慢悠悠道:“你说是被割喉更痛苦,还是被勒死更痛苦呢?不知道哪个花的时间更长?”
恋人此刻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林曜从未见过的狰狞。
林曜忽然听到罗芸微弱的声音:“我们不是说好,拿到钱就放了她们吗?我妹妹这些宝石,已经值很多钱了。”
暴徒没有理睬他的妻子。
“干脆先勒个几分钟,再捅几刀好了。程望雪,你平时那幺看不起我,一天到晚居高临下、趾高气扬,还诬陷说是我得罪黑帮,害我被全公司的人鄙视!我早就受够你了!现在你好好亲眼看着你的小情人死!”
耳边再次传来罗芸的声音,这次她的语气变得不可思议:“你真的要杀死我妹妹的女朋友?你要杀死一个毫无抵抗之力的孕妇?”
可惜罗芸的质问依然没起作用。
绳子粗糙的触感渐渐深入林曜的脖颈。
林曜痛苦地看着她的月。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而且她死了之后,月也一定会被杀。
她的心充满遗憾和怨恨。
绳索越来越紧勒她的时候,她睁大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要将她和腹中孩子一起杀害的恶魔,用脑子里能想到一切最残忍的遭遇诅咒他。
这就是死不瞑目吗?
哐当一声巨响,脖子上的绳子马上松下来,林曜恢复了呼吸。
她向上看,罗芸双手正举着刚才恋人带来的保险箱。
金属质感的保险箱,其中一面上有肉眼可见的凹陷。
暴徒双手抱头倒在地上。那些昂贵的宝石,都从打开的保险箱中撒出,掉落在他的身上。
他一动不动。
而且在听到哐当那声的时候,几乎同一时刻,恋人突然挣脱开绳索,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飞快地挡在自己和那对夫妇之间。
一切发生得太快,林曜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不过看到月恢复自由,肯定是松了一口气。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自己身上的绳索,也已经被割断。
月正对着罗芸夫妇,手里举着一把大概是从地上捡起的尖刀,警觉地全身绷直。
看不出男人是否还活着,罗芸坐在他旁边,脸上的表情复杂而神经质。
这个时候林曜看到,恋人的两只手,手掌和手指,甚至包括手腕,都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她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伸手拉她:“你的手没事吧?我们快点走吧。”
月没有回头,身体仍然紧绷,眼神依旧紧盯着那两个人,轻声道:“我没事。等一下,还要补刀。”
但还没等月走到那个男人的身前,林曜突然听到一声尖厉的哀嚎,随之看见罗芸,正用那把刚才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发狂似的刺向男人的身体。
一下、两下、三下……鲜血喷涌四溅,甚至彪到了天花板上,整个房间都被一股刺鼻恶心的血腥味所腐蚀。
同时罗芸爆发出巨大的哭喊,混杂着绝望、怨恨,可能还有别的东西。
红色的刀刃闪着阴冷悚然的光,不停进进出出。这个不知经历过什幺的女人,魔怔一般,疯狂地持续刺杀应该已经死透了的这个男人。最终她停下来的时候,林曜早就数不清她刺了多少刀了。
程望雪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事情,自己的表姐,大概是此生第一次有勇气,反抗这个用爱之名折磨了她整个青春的Alpha。虽然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看到她这样,难免会有一丝同情和动容,但程望雪手里的刀没放下。
任何威胁林曜安全的人,她都不能放过。
她走向正扑在那具尸体上哭号的罗芸。罗芸擡起头看她,眼神空洞。
她举起手中的利器。
可是林曜突然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又用乞求的语气:“月,不要。不要杀她。”
林曜很用力地拽住她。程望雪犹豫了,她觉得很无奈。
罗芸看到林曜在为自己求情,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从恍惚中反应过来,抹了抹眼泪:“我对不起你们两个,也不会奢求你们的原谅。我会带着这个恶心的人渣彻底消失,从此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程望雪始终紧握着那把尖刀,直到她确认罗芸真的拖着尸体离开房子,又从窗口望到,罗芸已经带着尸体在茫茫的雪中开车远离,才稍微放松下来。
她今晚第一次允许泪水满脸肆虐,看向她爱的人:“终于结束了。曜曜,我们走吧。”
林曜应了一声,但随即颤颤巍巍地跌倒在她身上,紧紧抓着她。
她这才注意到,林曜的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的冷汗。
“曜曜,你怎幺了?”刚刚才放下去的心立马悬起来。
“宝宝……宝宝要来了。”是林曜虚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