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啊,大中午的就在跑圈?”
“听说是11军新来的书记官……”
“真可怜,还是位漂亮的小姐,怎幺就去了那个地方?”
午休时间,训练场周围站满了围观的士兵,他们看着场上闷头跑步的少女,交头接耳。
终于,有几位具有‘绅士’品德的跑上前,关切地询问情况。
少女却只是咬牙摇了摇头。她擡起眼,布满汗水的湛蓝眼眸仿佛能穿越整个训练场的距离,看到总部大楼上的那个人。
伊尔捏紧手。
她狠狠闭了下眼睛,冬日的阳光并不热烈,但高强度的运动还是让她出了一身的汗,凌乱的发丝紧贴在汗津津的白皙脸庞上,黑褐的染剂在脖子里留下一道道痕迹。
伊尔压根没想到和海因斯的再遇会是这幺个情况,他方才根本就是认出了自己,却一点情面都不讲,就算是因为迟到了一会儿,也根本不用跑这幺多圈吧。
这家伙,绝对是在挟私报复!
而他偏偏又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伊尔又累又饿,却憋着一腔郁气越跑越快,很快几个跑过来关怀他的男兵竟然都跟不上她了。
一旁的办公大楼上,一个身着黑色衬衣的男人倚窗而立,他黑色的发梢剪得极利,深色的瞳孔十分深邃。
海因斯望着训练场,举起杯子。
今天才回城的弗兰茨忽然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黑色猎犬。
那黑色的猎犬戴着铁制的嘴套,锁链加身,看起来就十分危险,但它却在看到屋中人的瞬间便乖顺地趴到了他的脚下,呜咽讨欢。
海因斯揉了揉它黑亮的毛发。
“今天可真热。”
弗兰茨随手拿起桌上的水喝了口,却皱起了眉,“你怎幺还喝这种最廉价的科博酒,完全没有酒味,像是白水。”
海因斯没理会他的抱怨。
“我一回来就听说你惩罚了新来的书记官,那家伙惹你了?”弗兰茨放下杯子,“不过想来那新兵也没胆子惹你。倒是你,再这幺刻薄就没人敢来了,以后的文书传抄工作我可不帮你。”
海因斯抚摸猎犬的手一顿,“她有。”
弗兰茨:“什幺?”
“她有那个胆子。”海因斯黑色的瞳孔平静如水。
就在这时。
房门被人‘砰——’地踢开,弗兰茨惊愕地转过头,就看见一个气喘吁吁的女人扒着门走了进来,沙哑的嗓音中似乎蕴含着快要爆炸的怒气,“海因斯……”
伊尔刚冲上去揪起海因斯的衣领,男人脚边的猎犬便朝她扑了过去。
“阿尔!”弗兰茨惊慌。
却见黑色的猛犬龇露出白森的獠牙,粉色的舌头从尖吻中吐出,自下而上地将伊尔的脸舔了一圈。
伊尔:“?”
弗兰茨:“??”
伊尔看着扑进她怀里的半人高巨犬,它黑色的眼睛湿漉漉地盯着自己,后头的尾巴也摇得十分欢快。
一只脏兮兮的瘸腿小狗从记忆里浮起。
“……阿尔吗?”
弗兰茨打量着眼前这个面色惊异的女人,她仅穿着一件高领的衬衫,领口因为刚才的运动敞得很开,严谨的军装将她的腰肢扎得很细,长裤底下套着一双修长的军靴。她短发齐肩,就算满头大汗,那双湛蓝的眼眸也显得干净而明亮。
弗兰茨定定地看着女孩那双钴蓝色的眼睛,觉得那里面的蓝色仿佛有生命一样在淌动。
他试探地开口,“……伊尔?”
伊尔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她上下扫着他,惊异:“弗兰茨?”
“真的是你!”弗兰茨笑,惊喜道:“你的头发……我差点都没认出你。”
伊尔抓了下自己染成黑褐色的短发,随口解释道:“之前的发色太引人注目了,就染了一下。”
“倒是你们。”伊尔松开海因斯的衣领,扯起嘴角,“好久不见了,黑铁军团11军军团长和副团长。”
她咬牙切齿地加重了语气。
没想到六年不见,他俩现在竟然都已身居高位,在来之前她就听说过11军现任副团长本是地方破落小贵族出身,却是冷静与野心兼具,头脑十分灵活,为黑铁军团在贵族间的游走出了大力。
人人都在赞颂奥威尔司令的慧眼独具,将这幺一位人才拉入了军团。
伊尔没料到传闻中的人竟是弗兰茨。
虽然重逢并非十分‘愉悦’,但能在这里遇见故人依旧让伊尔觉得心里一松,她自然而然地问道:“蒂娜呢,她在哪?”
一阵可怕的安静。
伊尔看着两人,嘴角刚勾起的那点弧度瞬间消弭。
长久的寂静后,伊尔抿住嘴,“对不起。”
“没什幺对不起的。”海因斯拉走腻在伊尔身上的阿尔,垂下眼睛,“反正你早就忘记了。”
伊尔一愣。
“海因斯……”弗兰茨扫了眼两人间奇怪的氛围,不禁开口。
海因斯却扯开了话题。
“将下午的训练提前,让所有人列队,他们休息地够久了。”
乃至还有空闲关心新来的书记官。
刚马不停蹄回程的弗兰茨:“……?”
“至于你……”海因斯瞥向伊尔,“如果不想因为企图殴打长官的罪名再去跑几圈的话,中午吃过饭后把桌上的文件都抄好,伊利坦书记官。”
*
午后。
平日寂静的办公室内,不断传出\'刷刷——\'的笔触声。
伊尔咬着牙,差点把笔杆撅断。
这家伙是堆积了多少的公文啊,还有这些鬼画符一样的字,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涂鸦吧!
把最后一份文书誊抄好,伊尔嘭地倒在桌上堆叠如山的报告里,一双熬红的眼睛无神地睁着。
她终于知道前几任书记官是怎幺辞职的了。
瞟到窗外热火朝天的训练,伊尔有些落寞地垂下了眼睛。
书记官是文职,并不能参与实际训练。不上前线是班纳允许她进入黑铁军团的唯一要求,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再也承受不了任何人的离去。
那时候宣布完自己入城打算的伊尔看着神色仓皇的班纳,握紧这位如同父亲般照顾着自己长大的王廷事务官的手,笑着答应了。
即使她另有打算。
训练场内,弗兰茨看海因斯把瘫倒一地的士兵一一踹起来,摇了摇头。
等士兵们面如土色地列队集合,弗兰茨缓匀气息,与今天某位格外魔鬼的长官前往餐厅。
“中午为什幺要那样说话,想让伊尔先去吃个饭就直说。还有因为迟到了一小会儿就罚她跑了五十圈,我怎幺不记得你是这幺计较的人?”
弗兰茨突然想起海因斯那句奇怪的话,早就忘了什幺的……早就忘记了谁?
他笑容逐渐古怪,瞥向海因斯,“你该不会……是在生气吧?”
海因斯面无表情,“看来你还不是很累,新兵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啊?这不是奥威尔丢给你的任务吗?”弗兰茨看着海因斯很臭的脸色,忙追上去争取自己的\'人权\',“喂喂,别开玩笑啊,我才刚回来,水都只喝了一口……”
这时,弗兰茨看到伊尔正从餐厅回廊处拐过来,刚想出声打招呼,就被海因斯飞了个眼刀。
弗兰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