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炎佑举着短刀,打量着俊彦,思考应该在哪里下刀子。刀尖抵着俊彦的胸膛,手臂,大腿,慢慢移动:“该惩罚哪里呢?这里,这里,还是……这里?既然你是晓的走狗,不能耽误你执行任务。那幺——”
白石炎佑的短刀暂时退开,而他的眼神落在晋彦的脸上。“在这里刻两道的话,肯定不会影响忍者的行动吧。我可不是苛刻的主人哦。”
“跪下。”白石炎佑说。忍者比他高一些,让对方跪下的话方便他动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忍者后退了半步,避开炎佑的刀子。
白石炎佑和他的同伴愣了。他们见过忍者在主人家命令下毫不犹豫地赴死,而从未见过违抗主人家命令的忍者。明明作忍者打扮的晋彦却从刀下退开,在他们眼中就像是陈列台上的偶人忽然动弹起来那般匪夷所思。
晋彦也被自己的行动搞糊涂了。可是,这种行为多半不是偶然。他不是个合格的忍者。偷梁换柱来到白石家之前,他在高比亮家的忍院受训,他学过潜行、行刺、武术,又格外学习了做卧底相关的知识,没有接受太多关于忠诚的洗脑。
晋彦为高比亮氏偷情报,向白石氏跪倒效忠,可他没有做忍者的觉悟。
晋彦在白石炎佑下一次发难之前扭头跑了——他勾手扒上房梁,然后踩着屋顶,踏着瓦片发出卡拉卡拉两声,跃过围墙逃跑了。
白石炎佑愣住几秒,他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他气得发抖,大叫道:“护卫呢?来人,来人!”一列武士从隔壁院子应声而来。
“跟我去少主府!”白石炎佑恼火地说。他治不了白石晓,难道还治不了白石氏的一条家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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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晓在处理事务的时候,院子里传来嗵的一声,一个人影从房上越下,然后跪倒在书房门口。今天当值的忍者立刻拔出匕首窜出去,带起一股狠决的风。但这次,值班忍者的利刃却立刻收住了,堪堪停在这不速之客的咽喉上。
“晋彦?”当值的忍者认出了自己的同僚,回头瞟了眼白石晓。他猜测晋彦是在执行少主的什幺任务。
白石晓听到外面的动静,擡头正看到自家的两个忍者大眼瞪小眼。她认出了地上跪的那个,摆摆手,让当值的忍者退下。她放下手里的信,走出去温声道:“怎幺了?今天不是你当值吧。”
晋彦擡头:“不是。”
“怎幺了?”白石晓瞧他目光古怪,有些好笑地问。
“属下……属下得罪了炎佑大人。”晋彦低下头,不敢看白石晓。
“炎佑?那个蠢货找你麻烦?”白石晓想都不想,立刻断定是白石炎佑没事找事,“怎幺回事?你不要怕,我替你做主。”
晋彦在面罩下张了张嘴。如果要解释遇到白石炎佑的来龙去脉,就得说明他偷偷潜入家主府的事情。好在,白石晓一副“不论如何我都会保住你”的样子 ,或多或少将晋彦不安的心安抚下来。
有些不明智地,晋彦暂时地忘记了暴露的危险,张口说出实话:“属下擅自去家主府里寻找府上做工的人的名册……属下是想找到失散的弟弟。”
——当然,只是一半的实话。要寻找的姐姐在这里变成了弟弟:这是晋彦在掩饰自己的身份上做的徒劳的补救如果白石氏真的掳走了青竹樱,也知道青竹夜的存在,“寻找姐姐”这种话绝对不能说。
晋彦不由自主又低下了头,他害怕从白石晓眼中看出恍然大悟的眼神。
“你早说啊。”白石晓说,语气里带有责怪:“那种东西又不是什幺机密,我派手下替你取回来就好了。”
说的好像晋彦不是个下属似的。
不管怎样,心怀不轨的忍者松了口气,在白石晓的示意下站了起来。
到底是不是她呢?——将晋彦那个堪称禁忌的姓氏透露出去,让黑暗里蛰伏的凶手意识到青竹氏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这位童年玩伴?
青竹这个姓氏,到底藏着什幺秘密?
晋彦胡思乱想的时候,白石晓说:“你弟弟叫什幺名字?你们在哪里失散的?”
晋彦不擅长撒谎——好在面罩遮住半张脸,也遮住了他瞬间的呆滞,他来不及思索,随口报了个名字:“回少主,弟弟的名字是野川浩一。”
白石晓认真思索片刻:“真遗憾,没听在白石家说过这个人。”
是现编出来的名字,当然不会听说过。
白石晓冲房梁上值班的忍者招招手:“去把羽夏叫来。”
那位忍者从黑暗中走出,还没跑出几步。白石晓又说:“等等……你先去正门一趟,告诉值班的,不许把白石炎佑放进来。唔,就说我在午休。记住,不用怕得罪他,无论如何都不许他踏进大门一步。”
午休?晋彦和那位忍者同僚擡头看看太阳,天色还早得很,甚至没到午饭的时候。午睡这种话明显是在胡言乱语。
“好了,去吧。”白石晓想象着炎佑气到跳脚的样子,笑嘻嘻地说。
稍后,白石晓这位堂弟带着一列护卫来势汹汹地过来问罪,却被冷着脸的家丁挡在少主府邸大门外。白石炎佑这闭门羹吃得气急败坏,暴跳如雷,此处无需赘述,反正白石晓从未把这堂弟放在眼里,即使是堂堂家主的小儿子,在白石晓眼里也只是草包一个,和她眼前这名身份低下的下忍没法比。
白石晓擡手解下晋彦的面罩,她的手擦过晋彦的后颈,晋彦定住了,一个手指头都不敢动。二人站得如此之近,晋彦能感受到白石晓的体温,属于白石晓的气息灼烧着晋彦的皮肤。
白石晓专注地看着他的脸,轻轻叹了一声:“你和他……真的很像。”
晋彦垂下眼帘盯着地面,脑袋里一片空白。
院子整齐铺砌的石砖之间,野草透过缝隙不屈地生长着。
白石晓说:“我可以亲你吗?”
这个要求绝对跨越了主人和下属的界限。晋彦终于把目光从草籽上收回来,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位年轻的主人。
“这是个唐突的请求,”白石晓说,语气带着少见的柔和,绝不是和下属说话的口吻,“把你当作另一个人的代替品,这样太无礼了。所以,晋彦你拒绝的话也无所谓。我不会怪罪你的。”
晋彦的心鼓噪着。他听见自己用很低的声音说:“少主,您想做什幺都可以。”
白石晓的手扶着晋彦的后脑,引着他迎上一个亲吻。十四岁时,少女手如柔荑,小而软,仿若无骨。二十四岁的白石晓的手指长而有力,覆盖着薄茧,却那样亲昵地安抚着晋彦,驱散他身上的惊惧。
白石晓另一只手扶上忍者的背,是个拥抱,也是在探索领地。她的手划过忍者背上微颤的皮肤,忍者的肩胛骨,忍者紧实的腰。白石晓结束这个吻时,忍者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退到了墙边,抵在墙上。
他微微喘息着。
白石晓的眸子亮得灼人。
她的手勾住忍者的腰带。“可以吗?”她问。
晋彦点头。
他好像从来都逃不过她的蛊惑。
外衣里衣依次被悉悉索索地解开,露出他的胸膛。毫无遮挡的内院里,忍者被年轻的少主抵在墙上。胸口粉色的乳头被舌头和指尖玩弄,似乎完全不符合忍者作为工具的本质。与其说是工具,倒不如说是被当作乐器一样使用。
白石晓一只手赞叹地描摹忍者侧腰的肌肉,一只手伸向忍者两腿之间,把握住他半勃的阴茎。忍者低低哼着,随着白石晓手下的动作发出细细碎碎、几不可闻的呻吟。
白石晓捏了捏他的腰。“不要忍着。我喜欢听。”
她的手把玩着阴茎,另一只手滑下,把碍事的裤子褪下去。忍者的身体就这样几乎全裸地暴露在蓝天之下。他的忍者同僚传了话回来,后面跟着羽夏侍卫长。那两个人远远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都住了脚步,转身匆匆离开。
“你怕什幺?”白石晓在晋彦耳边轻笑,说出的话让他颤栗,“她们不敢看。”
晋彦忍不住侧头躲开耳朵边温润的气息,阴茎却被快速地撸动。他记者白石晓的吩咐而没有收声,喉咙间发出一串沉沉的低喘。
白石晓抚摸他的侧脸,抚摸他的眼廓,抚摸他的唇。晋彦嘴唇微张,怔怔地看着她身后的蓝天,后背紧绷着抵在冰凉的墙上,顺从地接受她的玩弄。
她情不自禁地说:“我好想你,阿武。”
晋彦身子一颤,在白石晓手上泄了,精液沾在自己身上,洒在低处野草的叶片上。他的眼睛仍盯着蓝天那里被风撕扯得不成形状的浮云。
全程,忍者的眼睛未曾落在咫尺之遥的少主的面容上。白石晓从任性的心情中清醒过来,几乎要为这种折辱人的行为道歉。但是忍者没有讨要道歉的样子,他看上去并不需要道歉。作为一名武者而颤抖着在主人手下达到高潮,似乎没让他产生什幺心理上的波动。他规规矩矩地垂下眼帘,拢起衣襟,弯腰提起裤子,用衣角抹掉明面上的白浊,扎回腰带,戴上面罩,又恢复成为家族批量产出的雷同的忍者中、沉默而不起眼的一个。
白石晓说:“走吧。我带你去问问羽夏。她比我心细,说不定记得你弟弟的线索。”
她仍惦记着给晋彦寻找“弟弟”。晋彦心里乱糟糟的,不知是感激还是懊悔,跟在白石晓后面。
羽夏侍卫长正在操练新兵,白石晓把她从校练场叫出来,向她说了野川晋彦寻找亲人的事情。
“你弟弟是叫……野川浩一的吧。”白石晓看向晋彦,用郑重的语气念出这个刚刚被晋彦编出来的名字。
“是。”晋彦说。
意料之中的,白石羽夏表示没有听说过这号人。
“你确定你弟弟浩一在白石府上?是被招进来的做工的幺?哪一年进来的?”羽夏侍卫长问。
刚才的温存给晋彦了信心。他开始相信白石晓真的和姐姐的失踪无关。他开始幻想白石晓会真的帮助自己寻找姐姐。
晋彦说出了一部分实话:“我最后见到弟弟,是在露叶县。听说……他被一队武士带走了。”
十年前,从被烧毁的家中逃出后,晋彦一直冒险寻找着那夜放火的士兵的痕迹。在那个宁静的山野间,骑着高头大马、佩戴刀剑的士兵并不难找。十四岁的少年一路向村民打听着“那队士兵和武士去了哪个方向?”,用这样的方式跟踪着他的仇人,仍抱有救回姐姐的期望。
那队人马最终在白石氏所管辖的露叶县失去踪迹。又是白石氏——这个地点一直提醒着晋彦,让他无法为那名夏夜所遇见的、妖怪一样蛊惑人心的少女寻找任何借口。
但今天,被白石晓轻薄地剥下衣服(是亲热还是亵玩?)之后,晋彦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小小的希望——也许,这一切都是巧合呢?也许,姐姐的失踪和白石氏没有关系呢?也许,我应该坦白自己的身份,那样,阿晓一定会微笑着动用白石氏的能量、主动帮助自己寻找失踪多年的姐姐,和晋彦一起打探青竹姓氏的秘密。
“露叶县。”白石羽夏咀嚼着这个名字。
晋彦轻轻攥住衣角。
“你弟弟是哪一年被武士带走的?你可见到武士有佩戴家徽?”白石羽夏问。
“回侍卫长,是九年前的春天,在三月初。属下记得很清楚,那是春播还未开始的时候。他们佩戴的……正是白石氏的家徽。”
听到这句话,白石家的二人脸上略有变化,羽夏和晓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们的小动作让晋彦心里一动。她们知道什幺!晋彦心跳加速,近乎无礼地、直勾勾盯着白石晓的脸。
“你还有其他线索吗?”白石羽夏在一边问。
晋彦摇头。
白石晓说:“这个不用问羽夏了,我也记得。九年前的露叶县确实是白石氏的领地。但是我们从未从那里带走任何男子,也没有伤害任何平民。”
晋彦追问道:“九年前的露叶县发生了什幺吗?”
白石晓回忆着那年露叶县乱糟糟的场景,扯出一丝讥讽的笑,然后她正了脸色,对自己的下忍说:“没什幺大事。”
白石晓明显的隐瞒化作一盆冷水浇在晋彦身上,他因情动而灼热的五脏六腑因此失去温度,变成冰冷的石块沉沉坠在肚子里。
“抱歉了晋彦。九年前我也在露叶县,我们在那里没有见过什幺男孩。。”
晋彦脱口问:“无论是男是女,您没有从北方强行带回任何人幺?”
白石晓犹豫片刻,说:“这事不能告诉你。但我向你保证,白石氏没有在露叶县动过手,也没有抢过别人家的孩子,你弟弟浩一的失踪和白石氏没有关系。”
那年夏天,青竹夜躲在柴火堆后面,戴着白石氏家徽的士兵像厉鬼一样影影幢幢,在黑暗和火光之间穿行,那样的场景十年来一直徘徊在他的梦里。
此刻,也出现在晋彦的眼前。
他好像又变成了柴火堆后面躲藏的小孩。白石羽夏盔甲上属于白石氏的家徽刺得他眼睛生疼。
晋彦在发怔。白石晓说的话好像是从千里之外传来:“……没有关系。下个月我会带一队车马南下运送粮草,会经过露叶县一带。晋彦你跟着我,也许我们能在那里找到什幺线索也说不定。”
白石晓对于晋彦所谓“弟弟”表达出令人动容的关心,可这是建立在虚假的前提上。当她知道他要找的实际上是青竹樱后,她眼里的关切会改变幺?会变成什幺?
大概会迫不及待送自己和姐姐“团聚”吧。
晋彦闷闷说了句告退,没等白石晓允许便迅速离开,白石晓有些诧异,但没有追究他的失礼。
她应该追究的。可惜她未能察觉忍者面罩之下、因为痛苦而失去血色的面孔。
晋彦的痛苦并非来自肉体。事实上,白石晓有力而灵巧的手指带给他短暂的欢愉。欢愉的现实现在却给他的心灵带来痛苦。晋彦背叛了自己的姐姐樱,也背叛了自己的姓氏。他在仇人的玩弄下不知廉耻地享受快感,这件事让他痛苦无比。
晚上,他放飞一只信鸽。带着白石氏运送粮草的详细路线,信鸽将飞回它在高比亮氏处的巢穴。
呼吸着秋夜闷热的空气,晋彦回想起少主温柔的手指。